第二十二章 枯葉蝶

元旦過後，夏晚晚抽了個時間去看望了母親。

夏晚晚只在照片裡見過母親的樣子，眉眼彎彎帶著笑意，十分溫柔，小的時候夏晚晚也偷偷想過，如果媽媽在的話，這個世界上就會多一個人愛她，媽媽肯定不會像爸爸一樣總是不在家，把她丟給保姆照顧，媽媽肯定會陪伴她的每一個成長，那些青春期的煩惱和麻煩，都可以毫不顧忌地與媽媽傾訴。

如今時隔三年她再次來到媽媽的墓地，看著照片上那個溫柔恬靜的女人，心裡罕見地失了神。

夏晚晚盯著母親的那張臉，眼神有些渙散，明明面前的才是自已的母親，卻總是忍不住想起了記憶裡的另一張臉。

不同於夏母的自帶恬靜高雅的氣質，記憶裡的那個女人總是面色滄桑，眼角的皺紋刻進了肉裡，眼中時而空洞，時而明亮，但經常是暗淡的。

“媽媽，我來看你了。”

她給母親帶了最愛的牡丹，低聲開口與她敘舊，太多的秘密，太多的傷痛壓在她的心裡，也只有在媽媽這裡，才得以傾訴一二。

“媽媽，我遇見了一個新的孃親。”

這話勾起了傷心的往事，夏晚晚忍住淚意，慢慢訴說著，“她對我很好，愛我，護我，特別喜歡我。”

夏晚晚說起這句話時，嘴角上揚帶著微笑，隨即又將笑意壓了下去。

“活了這麼多年，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母愛，那時候，我特別高興，可是後來，她也離開我了。”

“媽媽，那個世界好可怕，除了孃親，沒有人喜歡我，我每天都感覺自已要被那裡吞噬掉，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會被嚇醒，然後再也睡不著，我在那裡死掉了，真真正正死掉過一次。”

兩行清淚流下，夏晚晚伸手擦拭著，繼續訴說，“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莫名奇妙地去到那個世界，又莫名其妙地回來，好像一場夢一樣，可那場夢太真實了。”

夏晚晚的嗓音有些哽咽，“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是我，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會選中了我？”

“爸爸說我長大了，朋友也說我變了，他們和我這樣親近，可我不能跟他們說出這些話，那個世界發生的一切壓在我的心底，像鬼魂一樣陰魂不散。”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藥，只是痛徹心扉過後，仍會留下傷疤。

“如果我沒有去到那個世界該有多好，或者我能將那段記憶忘卻，再也不會想起。”

微涼的風吹到她的身上，夏晚晚坐在墓前，沉默著發呆。

她回想了從前的許多事，小時候，年少時，包括寧國的那段時光，還有回到這個世界後的這些日子，

過往一篇一頁，都令她記憶尤深，這段時間太忙，她沒空想起，如今看到母親，心裡壓抑的許多委屈密密麻麻地湧了上來。

夏晚晚自我療愈了一會兒，在告別的時候重新揚起笑意，“難過的事情說出來就輕鬆多了，我知道這個世上還有許多愛我的人，您放心，我會好好生活，用我自已的努力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她只是深宮裡的一隻枯葉蝶，短暫地帶著保護色沉寂成殘葉，一旦有更廣闊的天地，就會綻放出自已的色彩。

冬日裡的天陰晴不定，夏晚晚回到市區的時候，天上已經下了濛濛細雨，她今日著實沒什麼心情再幹別的事情，直接回了家中。

她給自已泡了一杯熱茶，拿起電腦檢視郵件，國外大學的入學通知書已經發了過來，等農曆新年過完以後，她大概就會離開上海，進行一段開學前的旅行。

她在寧國的時候，每日都是高牆宅院，看得她生厭。現在她偏愛自由的生活，不願意總是面對同樣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