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盛景，生平僅見。
天上的畫面流光溢彩，落在寧國中的人眼裡就像是使了仙術一般，深深吸引著他們。
不被禮教和規制束縛的世界，竟然可以有這麼多不同的色彩。
一場優秀的表演是什麼樣子的？這很難評。
對於如今認知十分淺顯的寧國眾人來說，更加不好判斷。
多元化的世界是他們從未接觸過的，面對那些舞蹈、音樂，他們像是一群被遺忘的人，被排斥在外。
他們像是在看一場場故事，而他們只是旁觀者。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一位少女掩面而出，手中拿著一把琵琶，陣陣旋律從她手中彈出，相思便有了樂譜，成了形音。
是誰在岸邊訣別，最後只能魂歸故里。
她的身後湧入一群舞步翩翩的仙女，踏著歌聲，舞臺瞬間被古風的色彩包圍，如同綻放的鮮花。
那個世界的創意十分大膽，衣著修身，勾勒出身材，妝容精緻也不失大氣。她們的動作十分流暢，一個後踢腿加上流利地轉身，細長的飄帶在空中飛舞，那些女子也能泰然自若地控制。
鮮花，少女，豔紅的色彩。一群鮮豔的元素，一群女子，在燈光閃爍的舞臺上，用歌聲與舞步告訴他們，國泰民安，萬國來賀。
寧國眾人被驚豔得說不出來話，他們不曾想到，那個奇奇怪怪的世界，竟然也會將古風的元素展現得如此精絕。
“儘管經過了許多時間的發展，那個世界的許多東西不再有我們這裡的痕跡，但是仍舊被保留了下來。”
老者看著低頭飲酒的沈居之，眼中也帶了些欣慰，“其實，不論那畫面是不是未來的世界，我們的文明能流傳千古，子子孫孫無盡延綿，也是一件幸事。”
“太慢了。”
沈居之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來會有多久，可能會有許許多多的犧牲者，當那樣繽紛的世界到來的時候，地下又會埋藏多少屍骨。
沈居之回想著與夏晚晚鮮少提及的關於未來的談話，夏晚晚總是將目光放在賑災，守疆這上面，解救眼前可見的苦難，卻從未提過久遠。
例如他們那個世界的思想，例如未來的許多新技術。
她為何不提？或許在她眼中，這條路會從屍山血海中劈開，或許，她對這個國家並沒有抱有希望，太多的因素阻礙著，且有皇權威壓，誰都不敢邁出那一步。
就拿如今寧國的狀況來說，這些新思想的湧入，一邊喚醒了眾人的麻木，一邊又推動著國家的動亂。
“可惜了。”
未來之景，說是神明顯靈毫不為過。可就是這樣的大好時機，在當下的寧國來說，能真正抓住的只有少許人也。
演唱會最後的環節是大合唱，眾星雲集，各有千秋。
他們第一次見到一首歌曲可以一人一句地被唱出來。這樣的行為破壞了歌曲原本的風格，會使這首歌唱下來顯得不倫不類。一首歌的歌詞被拆分到每個人，有它各自的感覺，對於日常來說，確實不算得上可以欣賞的好歌。
但——場合不同。
就像藝術品放在世俗裡總是突兀的，放在展覽館裡卻是高貴的。
這樣的歌曲放在狂歡的唱歌裡十分融洽，在那個開放多元的世界裡也被普遍流傳。
群星演唱，本身就奠定了它的價值不會普通。作為壓軸曲，它陪著演唱會的眾人度過了這一年的最後幾分鐘。
一句接著一句，一人接著一人。就像一個圓，走了一圈，仍在原地。兜兜轉轉，還是他們。
很融洽，很和諧，很治癒。
看著鬧騰的場合，出奇地撫平了寧國眾人這段時間因為天寒屋貧而引起的焦躁。
這樣的感覺，是希望。
“讓我們期待明天會更好。”
在這樣的歌聲裡，再多的戾氣也被短暫地擱淺，被隱匿的溫意在城中也慢慢彌散開來。
漆黑的夜裡，光照在他們的臉上，城中的笑意也比往常多了許多。
“十！九！八！七！六！”
倒數的聲音響起，那個世界離新年只剩最後片刻，寧國眾人聽著他們的倒數，神情激動，跟著默默喊了起來。
他們短暫地將自已的靈魂置於那個夢幻的世界，跨越時空的侷限，在那一刻，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個想法。
一個新的開始。
“五！四！三！二！一！”
最後的聲音格外響亮，畫面上的每個人都嘶吼著衝向新的一年。
“新年快樂！”
新年的第一聲祝福不僅在那個世界不斷流傳開來，也傳入了寧國眾人的耳中。
“快看！是天燈！”
一聲驚喜讓眾人臉上笑得更加燦爛。
“真的是天燈！”
不知是哪位富貴老爺，包了城中店鋪，給了眾人這歡樂盛景。
在寧國眾人的視角中，那一盞盞天燈從身側飛起，穩穩地飛向夜空，紅彤彤地掛在天上，散發著令人安心的光芒。
天燈飛到天上，與畫面上飄飛的綵帶和氣球交相映襯，一同落入眾人的眼裡，那一瞬間，彷彿兩個世界同時交融，盛世狂歡，如同他們的未來，萬丈光芒。
“這樣的盛景，生平僅見啊。”
“娘，天上真漂亮，要是我能摸到就好了。”
今夜，他們也提前過了一次新年，感受到了新生，許久不曾如此熱鬧的城中，步步歡笑。
心軟的神總是讓人覺得可笑，眾生愚昧，卻還奮不顧身。
沈居之踏步走在鬧市，一身青白色冬裝，在成群的人中，格外冷清。天上的畫面中出現了夏晚晚的身影，淡然的表情，清冷的氣質，坐在沸騰的人群中，冷靜從容，兩個人隔得這樣遠，又這樣近。
天上是紛飛的燈，地上是笑著的人，沈居之眼中露出溫意，一人一酒，凡塵孤身，踏著喜氣慢慢走向他的歸途，口中喃喃念起了聽到的詞。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
“此物……最相思。”
相思，相思。
故人猶在，再不見昨日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