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修煉者,修士,什麼異能者,還是現在這種改變者,其實這些稱呼都無所謂,因為只是個代稱,而對於我們來說,這類形容是虛的,而自身由內而外的改變才是實的。”
孫赤五講道,用自已東歪西倒的粉筆字在小黑板上寫著一個個詞彙,不聽著他講實在是很難認出這些鬼畫符是什麼字。
“但你們要記住的是,我們的改變,就像一些遊戲一樣,鍛鍊,修煉的加強,都是在人類的一個範疇裡逐步加點的,本質上當然是人,用著人的,超出人的,什麼鬼怪,半神,妖物,又或者真的神的…如果有的話。”
孫赤五看著三個少年的眼睛,頓了頓又再次說道:
“實際上,我們就是用人的身體去接觸和使用,以對抗一系列進化中的同類,亦或是半神。簡短一些,以人對抗半神。”
以人對抗半神。
這樣簡短的話卻有著強烈的衝擊,在三個少年腦中造成著劇烈的迴響。
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像是一種開拓,一種新鮮刺激的挑戰,困難無比,那種猶如毒藥一樣的激昂,一種新的遊戲開場。
孫赤五自然看得見幾個孩子眼裡的東西,難得收了那副不正經的樣子,蹲下身面無表情的沉默了會:
“就和戰爭一樣的,陌生又新鮮的詞彙,不管這些東西有多和想象中的奇幻冒險相連線,傷痛會更大也更多的。”
孫赤五又自嘲一笑,回頭看了眼自已的板書,不再說話。三個少年也跟著望去,那些蚯蚓爬爬的筆畫確實醜的離譜。
“行了,今天教你們外放靈識,坐下,將意識嘗試往外放…呃,那種把頭開啟挖腦子的感覺…”
徐藏瞪大眼睛看著孫赤五,腦子裡生出個巨大加粗的黑色問號。
而樓上,白彩何探頭探腦的往下看了看,確定走廊沒人後,躡手躡腳的準備去地下一層一探究竟,沒走兩步,一聲咳嗽就在身後響起,一回頭,白大夫穿著雙粉兔子拖鞋,端著一杯熱水,看著她那副小偷一樣的德行。
白彩何看看她爹腳上她買的拖鞋,嘿嘿一笑,挑了挑眉。
白大夫無奈撇嘴:
“樓下租給別人了,別下去打擾人家。”
白彩何“噢”了一聲,然後果斷用加速走路過白大夫轉身上樓。白大夫看著這野丫頭的樣就知道她還得往下溜,心下無奈,也沒什麼法子,想想也只好之後去讓孫赤五去注意注意了。但轉念一想,孫赤五那粗粗拉拉的性格,也好不到哪去,頓時有些…繃住的無奈。
但白大夫突然“嗯?”了一聲。
淡淡的神識波動飄了出來,顫顫巍巍,非常稚嫩,顯然是剛進行外放靈識的樣子。
緊接著是第二道,最後是第三道,幾道靈識無法出去多遠,在不大的狹小空間你擠我我擠你,就像是分散的注意力一樣無法集中,但又各自的擁擠想要佔領更多的地盤。
白大夫站在往樓下走的樓梯口,感受著微弱的神識在四周飄蕩著,默不作聲,輕輕仰起頭,似乎能隔著層層牆壁看向夜空。
又是一天上班時間。
兩個半吊子保安無精打采的蹲在門衛室門口,臉上的黑眼圈稍微有些重,沒人告訴他們靈識怎麼收回,他們本來就脆弱的一批的那些靈識直到快乾淨了才自動返回,三個人都一副要猝死的樣子。這種動靜把白大夫吸引了過來,白大夫看看三個孩子,又看向了孫赤五。孫赤五心虛的把頭一偏,裝作啥也不知道。
白大夫輕輕搖頭,離開了,留下孫赤五看著白大夫很快消失的背影有些默默的思考。
但這三還是得兩個值崗一個溜達,這種狀態很難想象如果被教導主任那個肌肉蛋頭髮現會怎麼樣。
很不幸的,輪著徐藏溜達了。
自從武冰和他們混到了一起,從之前的淺睡少眠變的越來越倒頭就睡了,這會就在那蹲著打盹,哈喇子從嘴角往下稀稀拉拉的掉。
“…兩位先生,先生!醒一醒!…”
武冰毫無反應,倒是慕容光迷迷糊糊回過神來了,有人叫他們,勉強集中注意力往校門口看去。
睡著的人剛醒是很難看清什麼的,慕容光勉強看向小門那,視線中有個重影的人影一隻手拿著一摞大概是紙製品,另一隻手拿著一張在揮動:
“這位先生,看一下吧?現在來還有優惠哦!”
慕容光乾澀的眼睛實在是睜不動了,快速的下垂再粘合在一起,再也睜不開了,他只能勉強嘟囔一句:“你先放門口吧…”意識就往下沉沉墜去,也不知道那個人聽見沒有。
感覺聲音好沙啞啊,明明又不是熬夜,真是…
死死地睡著了。
又過了會,猶如植物大戰殭屍裡的殭屍一樣步伐的徐藏走了回來,沒注意到在外面由蹲著改成癱倒在地睡覺的倆同伴,一推開保安室直接眼一黑倒在了地上睡著了——剛剛他被白金蛋頭追了一條街,他都不知道自已怎麼跑下來的,只是剩下半口氣吊著,然後在現在變成了一攤爛泥。
起了一陣微風,被好動的學生們揪下又隨手扔掉的樹葉有些已經乾枯了,被風拖著移動,而小門那放著的一張宣傳單一動不動,好似有膠水貼在了地上。
——飛昇健身房!免費體驗健身一個大週期!快來體驗感受!如若交談甚歡可第二次週期免費到兩折優惠!
到中午時,不少家長來送一些吃的或是一些物品,堆在了小門的裡裡外外。
有學生來校門口拿父母送來的東西,門外的東西夠不到,卻怎麼都找不到幾個門衛,從後面轉到前面,看見了兩個姿勢奇特猶如死去的門衛發出了尖銳爆鳴。
傍晚時分。
學校停電,學生們難得不用上課,在漆黑的教室裡大呼小叫。
班主任各自回到自已班裡,安撫著一個個大呼小叫的學生,也不讓他們出門,鬼知道這幫孩子出門能野到哪裡去。
李佳看著旁邊不得已熄屏手機的白彩何,露出一種非常憋笑的嘴臉,把白彩何氣得不行。
班裡亂糟糟的,有人被突然停電嚇得大叫,有人怕黑嚇得大叫,有人被大叫嚇得大叫,有人在那時不時傳來笑聲,再就是這種臉部熒光然後突然關掉裝置的人士了。
白某向來恩怨分明,看著李佳在那樂,又想起來她的出名,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趁著摸黑倆手就摸了過去,能抓到哪是哪又撓又捏的,把李佳折騰的嗚嗚咽咽。
白彩何不動聲色的又掂量著捏了兩下,然後鎮靜的把手放了回來,然後悄悄挪動屁股,悄然無聲的離開座位蹲下了身,保持了一個李佳夠不到她的身位。
烏漆麻黑中毫無疑問看不到少女臉上的表情,但足以讓少女臉上妝如盛夏了。
白彩何點點頭,平靜的說了一句:“手感不錯。”
意料之內的,李佳氣急敗壞的伸手想要還擊,撲了個空,白彩何嘿嘿一笑,李佳想扔書,但又找不到那個理虧的魂淡在哪。
白彩何自知理虧,爬回去細聲細氣的道歉,捱了意料之中的捏臉——因為她自已守著自已的一畝三分地,但還是笑的嘿嘿的,活像個流氓。
但外面總有偷摸著溜出去的。
“這勾石學校烏漆麻黑的簡直是另一個地方了啊。”
王軍走在前面,感嘆著寂靜的氛圍,偶爾還能聽著一些別的班裡的嗚嗚聲,這更讓他們幾個溜出來的感覺好笑。
“王軍,我上個廁所去,你等我會。”
他們一夥四個人,一個說了那倆也一起去上了,就剩下王軍在走廊裡蹲著等他們。
說起來那些嗚嗚聲好像聽不太見了,就這麼想著,王軍聽到了女廁所裡傳來了一陣嗚嗚聲。
王軍一陣懵逼,但隨即回過神來,估摸著是正在蹲坑結果停電了,隨即幸災樂禍一聲,接著毫不在意的接著等了,好一陣他們三才出來,王軍順口問道:
“你們上廁所聽著隔壁女廁有人哭沒,挺慘。”
幾個去上廁所的一愣:“沒啊,啥動靜都沒。”
“沒有嗎?”
王軍疑惑,但又一聽那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想想可能是哭累了,也就不在意了。
“走走走!接著溜達去!”
一張蒼白的臉在他們走後不久,從女廁所的門內探出,並不停顫動。
“不太對勁,這個情況,那幫子怪物是…”
又出現在現實了。
他們都不說話,但那種驚訝和隱隱的恐懼固然存在。
門衛室裡,三個人看向教學樓方向,即使他們的感應還不熟練,但那種陰冷危險的氣息仍然撲面而來。
“狗慕,小武,分頭走,注意警戒,如果可以就清理,打不過就快跑。”
武冰表示擔心:“那你呢,咱三個裡目前就你的能力撲朔不清的,戰鬥能力比較弱了。”
慕容光的手,強化效果為精細手,手相關動作精細準確迅捷化;武冰的鼻子,強化效果為強度呼吸,使狀態小幅度增強。
至於徐藏本人,能力是耳朵類,聽力無強化,未發現特異功能。
徐藏咧嘴一樂:“甭管,會點拳腳也會跑!”
武冰撇撇嘴,慕容光倒是咧嘴一笑,三人快速分開,在不同的地方上樓或者跑遠,去探查那些氣息較為強烈的地方。
蒼白人臉走了出來,沒走幾步突然虛幻起來,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又爬起來,看向了先前王軍幾人離開的方向,張開嘴,長大,長大,還在長大,張開的嘴已經比自已的頭都大了,無聲的叫喊著,一改先前如同生鏽般的緩慢動作,卡頓的跑了起來,衝向了幾個學生的方向。
徐藏跑上教學樓,感覺到樓內那股氣息一弱,再強盛了不少,又開始快速移動,徐藏一驚,隨即反應過來,多半是那個怪物有了目標了,沒有辦法,咬咬牙,再稍微加快了些速度。
樓分五層,徐藏從樓西邊的樓梯上的,那股氣息在三樓,而現在那股氣息在迅速的向樓東行動,因為這棟樓是綜合樓,樓東那邊還有廊道通向相連的另一邊的樓層,徐藏現在只是剛到二樓。
王軍幾人以不快不慢的步伐走向連著的辦公樓,有說有笑,他們打算從辦公樓下去,這是同學的主意,現在老師們估計都在教室裡維持秩序,反而這個時候正好是辦公樓最安全的時候,不會碰著老師。
不過也有人問萬一有老師還在也正好發現他們咋整,王軍嘿嘿一樂,跑唄!這麼黑他還能看清咱們咋的,停電監控都廢了!
玩鬧著,王軍有些的遺憾的回過了頭:
“什麼聲音?”
身後黑暗中的空曠走廊傳來了快速邁步的聲音,王軍率先聽到,之後是幾個同學死黨,也不知道是誰喊了句:“臥槽,老師!跑!”
“媽的別跑一起啊!”
一窩人頓時鬨鬧著散開,上樓下樓的,王軍落在最後面,聽著那誰喊了句分開跑,王軍看著沒人往一旁的走廊跑,想都沒想就往那邊跑去,但他很快就注意到,緊追不捨的步伐聲出現在了他的身後,王軍暗罵一句,繼續狂奔著,心想著待會跑到樓梯口直接幾步大跨步下樓把老師甩開,但奇怪的是,跑了很久,走廊不見盡頭,更不見樓梯口,明明跑出來的距離都快兩個走廊了吧!?
更要命的是,他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王軍拼命撒丫子跑,長時間的粗喘氣讓他有些難受,他突然意識到,明明身後的聲音很近了,他卻一直聽不到那種劇烈的呼吸聲,一點都沒有,就算是那個地獄光頭都不可能會這樣。
在強烈的困惑與疲憊中,王軍冷不丁回頭一看,一張近在咫尺的蒼白人臉死死的盯著他,見他回頭,嘴巴頓時咧到了耳根,鼻子眼睛等的五官被擠到了一起,像是橡皮泥一樣。
王軍一瞬間崩潰的大叫起來,反常恐怖的一幕極大的刺激到了他的運動潛能,原本已經沉重的身體再次向前跑去,甚至又快了一個檔次,而那張臉笑的越發扭曲,脖子抽動幾下,在追擊中伸長了起來,那張巨大的嘴幾乎貼著天花板,搖搖晃晃,在漆黑中看不清神情,只是傳出了面板擦著牆壁的摩擦聲,這更讓人毛骨悚然。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
王軍的腦中一片混亂,眼淚鼻涕不受控制的在臉上亂淌著,就在思緒一陣混亂中,那種摩擦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大概一兩秒,又或者更久,一個小小又突然消失的永恆後,那張扭曲的大嘴臉倒著懸掛在了他的前面不遠處,牙齒森白而歪三扭四,張大的嘴裡漆黑一片,看不清一點東西,但有著一股濃烈的腐臭。
王軍的腦海裡跳躍著出現了種種畫面,最後定格在了那張他跑向、它撲來的倒掛鬼臉上,緩慢的進行著。
王軍的腦海裡甚至浮現不出一句:完了。
下一刻,一道呼嘯聲從一旁劃過,一道沒看清的棍狀物以一個擦著他而過的弧線,精準的掄中了那顆倒掛的頭顱,將其抽飛,接著聽到有人對他說了句,“快跑!”
在王軍徹底反應過來前,那個聲音的主人先跑了出去,勉強能看清那人手裡的棍狀物是個拖把。
那個沉默的怪物發出了一陣像哀嚎又像惱怒的吼聲,這提醒了王軍該跑了。
“跑不出去的,跑了很遠了,見不到樓梯!”
王軍不假思索的把他知道的喊了出來,前面的黑影一頓:
“我知道了。”
那個黑影再次一頓,以三步助跑的樣子高高舉起手中的拖把,在王軍的注視下將拖把像標槍一樣狠狠地扔向前方,前方黑漆漆看不著遠方的空間頓時像是玻璃碎開一樣,露出了仍然漆黑,但可見度上升了不少,依稀能看清遠處的樓梯,兩人一喜,繼續狂奔。
也就在此時,那個怪物又一次發出了怪叫,只是這次的嚎叫變的有些卡頓和遙遠起來,沒等兩人回頭,走廊裡的燈突然閃了兩下,亮了起來。
電力恢復正常了。
兩人驚魂未定,回頭一看,走廊裡空無一物,彷彿剛剛一切只是幻覺。再一低頭,被扔出的拖把就在一旁。
“王軍!”
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他幾個同學的身影,看見了走廊這頭的王軍,驚喜著揮著手呼喊著他,催促他過去,驚魂未定的王軍自然下意識就往那邊走去,但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那人,一身保安服,正是徐藏。
王軍瞪大眼又看了幾秒徐藏,轉身小跑到了幾個同學旁。
“軍,你到哪去…”
在幾人七嘴八舌的詢問與責怪中,王軍再一次回頭看了一眼,徐藏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在教學樓下,武冰和慕容光凝重的看著徐藏,確定他安然無恙後,才長舒了口氣。
“你小子的氣息剛剛消失不見了,你媽的,嚇我倆一跳。”
徐藏咧嘴笑著,但滿臉疲憊,他剛剛破除跑不完的走廊那一下抱著試試看的心思,在扔出拖把的同時,使勁的把靈識也向前突進,和拖把一起狠狠的砸向前方,出乎意料的打破了那個空間。
他把這些東西和武慕兩人說出,在兩人後怕的表情中,也到了安保室,沉沉睡去,留下兩人面面相覷。
武冰嘆氣:“這真是…邪門。”
慕容光點頭,也是一副不安的樣子。
那些不存在現實的東西,又一次現身在了現實,而他倆分頭去的地方,沒有任何發現,反而氣息很快就消散了。
只有徐藏那出現了一個現實化的怪物。
“你說怎麼就他那刷出來個?”
武冰搖搖頭,表示他不知道,慕容光跟著撇撇嘴。
還好,沒人出事,有驚無險。
他倆遙遙望著那些重新亮起來的教室,他們的晚自習裡是一摞摞書和一個個學生,他們吵鬧或者安靜,享受著不想更多的樂趣,累著,寫著,也可能在睡著。
慕容光扭開了頭,走到了陰暗處,武冰默默看著,拿來個馬紮子,從桌上抓了一把瓜子,咔咔的一個個磕著。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倆都在看今晚的那輪明月了,明亮,圓潤,連雲都少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月亮瑩瑩金躍,輕輕霧籠,明明芸星。
慕容光輕輕說道:
“我多少明白那幫高中生為什麼想出來了。”
武冰笑著點點頭,也不做聲。
誰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