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時候,每年剛進臘月,就開始有人來求爺爺給寫春聯,爺爺是個熱心腸的人,從不推脫,我們村大部分的春聯都是出自爺爺之手。

每年放了寒假,爺爺就會帶我去給人家寫對聯。

爺爺走在前面,我提著筆墨跟在後面,像個小書童。

當然,爺爺帶著我不是為了打雜,主要是想讓我跟他學習毛筆字,想把自己這點手藝教給我。休息的時候,就會讓我拿起毛筆,指點我寫字。不過枉費了爺爺的一番苦心,我的字到現在都跟雞刨的一樣。

那時候農村窮,大都只生個蜂窩煤爐子在屋裡用以取暖,破舊的老屋,四處透風,一個蜂窩煤爐子的作用只能說聊勝於無罷了。

爺爺有一方老舊的硯臺,但是從來都不用,因為太冷了,墨汁倒在硯臺上瞬間就涼透了,寫在紙上會特別的澀,影響運筆,索性就不用了。不知道從哪找了個破碗,倒上墨汁,放在爐子上溫熱了來用,這樣寫出的字都冒著熱氣,煞是好看。

印象中那個破碗爺爺用了好多年。

爺爺通常是趁著墨熱趕緊寫,墨涼了就跟主家抽菸喝茶休息,這個時候就輪到我上場了,拿起毛筆,人模狗樣的開始寫字。寫完拿給爺爺看,爺爺就會跟我說這個字怎麼安排結構好看,這一橫怎麼運,那一撇怎麼提……偶爾也會借字給我講些人生哲理,什麼做人如字,橫平豎直,堂堂正正之類的。我大多也是左耳聽,右耳冒。

農村老百姓哪有幾個識字的,我能識字就在他們眼中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何況還能寫毛筆字,然後再得知我的學習成績的時候,在他們眼裡我便成了神童一般的存在。

該說不說的,我小學時候學習確實不錯,從來都是前三名,唯一一次考了個第四名,便覺得自己墮落了,出成績的那天下午哭了溜溜一下午,晚飯都沒吃。然後發奮圖強,重回巔峰。

然後我就在他們一聲聲的神童中逐漸迷失了自我,慢慢的覺得自己真的就是神童了。

直到有一次在二爺爺家,我寫了個“六畜興旺”,寫的時候爺爺開玩笑說今年就讓你二爺爺貼這個。沒成想,二爺爺不知道咋想的,真的把我寫的那個貼在了豬圈上。

大年初一,父親去給二爺爺拜年,看到歪歪扭扭的那幾個字,就想揶揄一番二爺爺,說這幾個字寫的“真好”,問二爺爺這是從哪個高人那求的字,二爺爺一本正經的說是我寫的,順便還誇了幾句。

當時跟父親一起去拜年的叔叔大爺大概十幾個人的樣子吧,很難想象父親當時的尷尬處境。上前給撕了吧?不禮貌。不撕吧,丟不起那人。據坊間傳說,父親當時臉都黑了。好在當時我不在場,不然父親指定會兩腳把我踹出門外。

記憶中,那年的初一特別冷,入夜,呼嘯的寒風更是肆虐,彷彿要撕裂夜空,撕裂這個世界。酒後歸來的父親,藉著酒勁,引經據典、旁徵博引、劈頭蓋臉的罵了我半個多鐘頭兒。

凜冽的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我是那樣的可憐,無助,淒涼……

行文至此,我腦海中響起了那首經典名曲——二泉映月。

不過還好,沒捱揍。

那是我平生寫的第一幅對聯,毫無疑問,也是最後一幅。

時光荏苒,歲月匆匆,轉眼間已過了二十幾年,我已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跟爺爺一起寫春聯的日子也成了記憶中的畫面。

如今已是年近古稀的爺爺,套用朱自清先生的一句話就是“舉箸投筆,諸多不便”了。

非常遺憾,爺爺在我們村寫了幾十年的對聯,我翻遍了所有,除了零星的照片,我竟沒留下一幅墨寶。

……

“爺爺,給我也寫幾個字吧。”爺爺給吳晶子寫了下了“晶晶大美女”之後我飄遠的思緒又飄回來現實。

爺爺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隨便寫幾個,等您百年之後,也好有個念想。”

“呸呸!陽哥,大過年的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吳晶子滿臉不高興的嗔怪道。

爺爺笑著說:“念想個屁,人死燈滅,等我死了你們吃大席的時候輕點吧唧嘴我就算燒了高香了,不把我的骨灰抹了牆就算你們孝順了。”

我啞然失笑,這老頭兒從哪學的這些不著四六的話?

“呸呸!爺爺~您也亂說,多不吉利啊,快呸一下!”在吳晶子的強烈要求下,我跟爺爺都“呸”了好幾下。

“爺爺,您就給陽哥寫一個吧,不然我擔心他把我的搶走了。”呸完之後,吳晶子又替我求情。

“好好,寫一個。”

我鋪開一張宣紙,動作很慢,一點一點捋平了紙上的褶皺,像是撫平了爺爺臉上的皺紋。

爺爺提筆思索了一下,顫顫巍巍的寫下了“和諧安康”四個大字。一家人和諧和睦是爺爺一輩子的心結,平安、健康,就是老人的最真切、最認真的願望了。

我笑著說:“切~不好看,橫不平豎不直的。”

然後,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走了,我要去睡一會兒,好睏的。”轉身的那一剎那,我眼圈便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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