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李唯飯桌定規矩

又是一輪手忙腳亂，老二老三幾個箭步過來，七手八腳扶老孃的扶老孃，拎孩子的拎孩子，兩個跪著的也趕忙起身想要過來幫忙，眼看著沒有老二老三手腳快，老孃已經扶了起來，又灰溜溜走回原地跪了下來。

江老三左右手各拎著一個孩子，也不知是摔疼了還是嚇著了，倆孩子哇哇哭，看了看孩子身上沒有傷，江老三這大巴掌又開始往孩子屁股上招呼，一時間孩童捱打的哭叫聲響亮得震徹雲霄。

江老二扶著李唯，小聲詢問老孃有沒有摔疼哪裡，要不要去叫七嬸兒來看看。

摔了一臉泥水的李唯欲哭無淚，怎麼就不能消停會兒呢，怎麼就沒完沒了，沒完沒了了。

聽到動靜的村裡人下意識的往江家張望了下，又打孩子了？搖搖頭嘆一句造孽，倒也沒人再有心思再去圍觀。

“老三你給孩子好好洗洗，老二你……不用扶了，我沒事……”十幾個深呼吸下來，李唯捋了捋自己枯草般的亂髮，終於平靜了些許，心累的朝老二擺了擺手，自己慢慢走向了堂屋。

此時天色肉眼可見的迅速暗了下來，李唯靠坐在堂屋主位上出神。

此時院子裡傳來嘩嘩的水聲，還有孩子的笑鬧驚呼聲，江老三的呼喝聲，廚房處似也隱隱飄來食物煮熟的氣味，院外遠遠聽到婦人叫喚孩子的吼罵聲，夾雜著幾聲遠遠的狗叫。

聽起來很生動，也莫名有些熟悉，恍惚間李唯都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從小就在縣城的老街區里長大，參差錯落的屋舍，雜亂無章堪比迷宮的巷子，一天到晚東家摔盆西家吵架的，巷口家的娃娃哭了，巷尾家的喝多了開始打媳婦，出門倒個洗腳水都得溫柔輕緩，害怕勁兒使大了水濺到別人家的炒菜鍋裡。

嘈雜而熱鬧的生活了十多年，後來爸爸下海賺了錢，一家子搬到了高檔小區後，沒過幾年舊城改造政策下來，老街區也被拆遷了，建成了後來極富標誌性的大型商圈。

多少次經過看著車窗外的霓虹閃爍繽紛交錯，李唯心底總會升起一絲絲奇怪的惆悵，曾經嫌它厭它想逃離它，而當你再也找不到它時，又會隱隱的想它念它回味它。

人的慾念真是千奇百怪層出不窮，就像莫名出現的大坑，當你拼盡全力好不容易填滿了一個，還來不及歇一口氣，眼前又會多出來幾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坑。

活到老填到老，若到了死的那一刻還有慾念沒填上，還能用死不瞑目來綁架兒孫，真真是挖坑填坑無窮盡。

此時吹進來一陣穿堂風，在夏季氣溫依舊炎熱的傍晚，顯得格外涼爽，似是拂過了李唯心頭，風過，留下了一絲奇妙的熨帖。

終於等到晚飯做好，一鍋顏色詭異的稀糊糊和一摞碗擺上了飯桌，李唯起身，掃了一眼一人抱著一個孩子的老三夫婦，再看向老二道：

“老二，去把老大跟老四叫進來吃飯。”

走近馬氏：“孩子我抱著，去把丫兒叫來，你跟你嫂子喂完了豬也一起過來。”

馬氏沒敢再作妖，低眉順眼的把孩子遞給了婆婆，隨後小碎步跑去了廚房。

跪著的老大老四隨同老二進了屋來，江友良瞄了瞄桌上的吃食眼神又移開了，到處搜尋著下午聞到的香東西，老四捱打了一頓又罰了跪，老老實實不敢吱聲，安安靜靜的站著。

此時丫兒小小的身影已出現在了堂屋門口，露著半個腦袋把著門框要進又不敢進的樣子，李唯伸手招呼道：“來，丫兒，到這兒來。”就看著小姑娘怯生生的，邁著猶疑的步子挪了過來。

李唯把懷裡的孩子往飯桌旁的條登上一放，招呼老三：“來，把大龍也放到凳子上，丫兒過來，跟弟弟們坐一張凳子。”

丫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跟弟弟們坐在一起上桌吃飯？阿奶不是說過她不配嗎？

“發什麼楞，以後吃飯就這麼坐，聽話！”一邊說著，雙手從丫兒腋下伸過去，一把摟了起來要往條凳上放。

只是剛抱完三歲多的孫子，手上的重量記憶還在，這下抱起四歲多的孫女，哪知道輕了這麼多，一下子勁兒使大了，差點沒把丫兒給舉過頭，嚇得小丫頭輕呼一聲，下意識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膊。

猝不及防的手感……雙手像是握住了算盤，手掌下的肋骨硌得李唯都驚呆了。

她輕輕地把丫兒放到了條凳上，看著小丫頭身子僵硬不住的顫抖，便一下一下緩慢輕柔地拍著丫兒的背，直到小丫頭逐漸放鬆了下來，沒理會全程目瞪口呆跟見了鬼似的兒子們。

江友良心中淚目：明明已經猜到了真相，為什麼還要作死的試探那一腳呢？膝蓋好疼！

一般大小的娃娃們排排坐，三人動作方向一致，都抬著軟萌的小臉，忽閃著江家人標誌性的大眼睛看向李唯，真是讓人莫名覺得歡喜。

李唯從笊籬上抽出三張甜口的餅，一人手裡分了一張：

“吃吧，一人一個餅，吃完不夠再拿，不許搶別人的。”

倆孫子都是平時伍大妞給吃的給慣了的，接過餅就直接塞嘴裡，吭哧吭哧大口吃起來，丫兒拿著餅遲遲沒有放到嘴裡，仍舊低著頭不時抬眼偷瞄李唯。

李唯在旁邊的條登上坐下，看向丫兒：“丫兒怎麼不吃？”

“多謝阿奶……給丫兒餅吃。”細細小小的聲音從丫兒的嘴裡發出。

喲，這丫頭還挺有禮貌，李唯倒是沒想到，看她道了謝之後，低頭把餅慢慢放低到桌臺下邊，還是沒吃。

敢情是想把餅留給她娘吃？當下不由覺著這丫頭真是乖巧懂事，煞筆伍大妞如此虐待這個小棉襖真是個睜眼瞎，隨而和顏悅色地說：“吃吧丫兒，今晚人人都有餅吃，你娘也有，我保證。”

丫兒小心地又抬頭看了看李唯，似乎想要分辨對方眼睛中的真誠是真是假，李唯只得笑著衝她揚了揚下巴，丫兒這才猶豫著拿起餅小口的咬了起來。

終於哄著丫兒吃了餅，剛好這時倆兒媳婦兒喂完了豬回來，二人匆匆趕緊進了堂屋，老實站著。

“好啦，人都到齊了？都坐下吧，邊吃邊說。”李唯招呼著眾人落座，看閔氏站在原地面有遲疑，又開口道：

“老大家的也坐，從今天開始，以後在家吃飯，全家人都在一個桌上吃，這是今天訂的第一個規矩。”

第一個？敢情後面還有二三四五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