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清是幾分鐘前才回來的。

之前他見江嘉意出門的時候總是帶一個記事本,有事沒事會在本子上畫幾筆,知道她應該是有采風的習慣。

而那個本子他也見了,就是一個最普通的日記本,帶格子的那種,根本不適合畫畫。

所以這次在南江他特意拐到書畫店幫她買了兩個速寫本,剛才他也是準備去給她送本子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那番話。

陸安清靜靜地站在門後,聽著張超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他沉默的靠在牆上,將手中捏著的速寫本攥得死緊,久久沒有動一下。

陸安清的心事江嘉意並不知道。

張超忽然搬過來對她確實造成了困擾,有那麼一刻她甚至起了搬出去的打算。

可是搬又能搬到哪兒呢?更何況她要是搬走了,小海洋怎麼辦?

怎麼想這事兒都無解,江嘉意乾脆放下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總會有辦法的。

因為中午陸安清沒有回來吃飯,晚飯江嘉意就做得早了點,不到六點就做好了。

只等著那人回來立刻就能吃上,而她也能第一時間知道那件事情的確切訊息。

可讓江嘉意沒有想到的是,這天晚上陸安清又沒有過來吃飯。

她一直等到天黑透,等到最後一班輪渡離港都一個多小時,才確定這人是不會過來了。

她有點鬧不清楚這人是怎麼了?

真有那麼忙嗎?

忙到無暇來吃飯,甚至連招呼都沒空打一下嗎?

深吸一口氣,江嘉意將早已經洗乾淨晾乾了的軍裝拿出來疊好,然後帶著去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門是武向陽開的。

他應該之前在營裡打籃球剛回來,一身的汗,頭髮都溼的滴水。一開門一股子汗氣迎面撲來,燻得江嘉意下意識朝後仰了下身子。

看到她這樣,武向陽不好意思的朝後退了兩步,然後咧嘴笑道:“你怎麼這會兒有空過來?”

江嘉意舉了下手裡的軍裝,然後往裡面看了看,問:“陸哥呢?我把他的衣服洗好了,給他送過來。”

武向陽已經知道上午發生的事兒了,中午的時候還特意跑過去問候了一下。

所以此時看到江嘉意拿著的衣服也沒在意。

他朝裡面黑著燈的那間屋子指了指,說:“沒在,估計又去辦公室忙了吧?要不你把衣服給我,我去放他床上?”

“陸哥天天忙什麼呢?”江嘉意好奇的問。

說完她朝武向陽看了看,笑:“我看你還有空去打球,也不像是營裡有什麼大事啊?”

“不是營裡的事,能者多勞,可能又有什麼資料要翻譯。”

武向陽並沒有瞞江嘉意的意思,跟她解釋道:“你別看我們六子天天不聲不響的,其實這傢伙是個全才你知道嘛!

他媽媽很厲害,據說當年是留過洋的大知識分子。是國家特招回來的,回來後就在大學做教授。所以這傢伙從小外語就特別好。

當時營裡送戰士出去上學,他是第一批去的。

在外面待了一年就學完了兩年的課程,直接拿到了畢業證。你都不知道啊,當時把軍校老師稀罕的,非要他留校!

要不是當時他走的是師裡的代培名額,師裡死活不放人,他現在就留在津市回不來了。”

說到這兒武向陽呵呵的笑,一副姨兄弟為榮的樣子。

“這麼厲害!”江嘉意頭一回知道這些事,很是驚歎。

“可不!一直到現在大學的老師們還和他聯絡著,隔三差五的會送一些資料讓他翻譯,這是全團的人都知道的。

要不是他實操太厲害,之前連著拿了好幾次軍區個人比武第一名,還帶著咱們營拿了名次,是個帶兵的好手,也是咱邊防營缺不了的人才,團裡早就把他給強制調走了。

一直到現在我們去,那幾個處長還見一次問一次,只恨不得能透過我們做通六子的工作,讓他同意去團裡呢!”

從隔壁回來的時候,江嘉意心裡的那點不快全都煙消雲散了,她此時已經知道陸安清是真的忙。

想到人家在這麼忙的情況下,還為了自己的事兒跑東跑西,自己還不高興,心裡不由得多出了幾分慚愧。

之後的兩天,江嘉意還是沒有和陸安清見上面,那人早出晚歸的,她就沒有見他回過宿舍。

可這時的江嘉意已經沒有半點別的想法了,只覺得這人實在是太辛苦了。

於是外出買菜的時候就會特別注意點,時不時的買一些耐放的水果,或者做些例如蔥油餅,菜盒子這種方便一點的食物,送到對面給那兩個人吃。

想著這樣的話萬一陸哥晚上肚子餓,也有點東西可以墊墊。

雖然這幾天一直沒有見到陸安清,江嘉意卻在營部見到了秦碗花。

當時她正帶著兩個小崽兒去軍人服務站買東西,沒想到還沒進營部大門就看到那人穿著一套藍色的工作服走進了旁邊開出的小門。

從服務站出來,江嘉意直接拐到了衛生院,她覺得這種事找韓大姐瞭解肯定得到的訊息最準確。

果然,一聽到她問,韓大姐就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你不知道這個人心眼兒多多!她知道咱營裡的關係走不通,直接找到了團裡!她在團裡那一通哭訴啊,說她多可憐,日子多難,說的團裡的人對她同情得不得了。”

說到這兒韓大姐撇了撇嘴:“秦碗花那人你不是也見過嗎?也說不上長得多好看,可卻長著張小白臉兒。那要是哭起來,是個男人都頂不住。”

江嘉意忍不住好笑,她頭一回知道原來女人也能用“小白臉”來形容。

看她笑,韓大姐瞪起了眼睛:“你別笑,我說的是真的。咱部隊女同志少,那些大老粗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女人。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哭的,最後把團長都招過去了。是團長親自批的臨時工名額,你說這讓人怎麼辦?”

韓大姐越說越氣:“你不知道,那天老林回來氣得在屋裡罵人,我來這兒這麼久了,還是頭一回聽到老林罵娘。人家是政委,平時說話可注意了,這要不是氣很了,肯定不會這樣。”

“那秦碗花現在幹嘛了?我剛才看見她進了邊上的小門,我怎麼不記得那裡之前有個門啊?”江嘉意問道。

她沒有問陸安清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不用問,看那人回來後連吭都沒吭一聲就知道,肯定也氣壞了。

“現在在食堂後廚洗碗呢。”韓大姐說道。

“除了這,咱營裡還有什麼她能幹的活兒?你不知道,就這活兒其實也是硬想出來的。炊事班的人好不願意呢!”

從韓大姐的話裡江嘉意知道,原來陸安清一回來就提出了保密的問題。

雖然秦傢什麼情況大家都瞭解,別的不說,秦老頭、秦老太婆祖上幾輩子肯定清清白白,不然當初海洋媽媽和他爸結婚的時候政審也通不過。

但是陸安清提出秦碗花出去上學好幾年了,而且還嫁到了城裡。這麼多年沒在島上,到底有沒有結交什麼人,會不會給營裡帶來不能預知的風險,誰也不好說。

而且這種事,查都不好查。

這種事情吧,就是如果沒提出來大家可能也想不到,但一旦有人提出,就會越想越緊張。

當時開會的那些人,誰願意為了一個秦碗花承擔風險?

更何況真有點什麼事,這風險也承擔不起啊!

於是大家商量來商量去,乾脆決定在食堂的後面開一個小門,這個門只用來送潲水和秦碗花通行。

平時她上下班只能從那個小門出入,進入食堂後也只能待在後廚,絕不能進入營區。

因為多了她這麼一個人,炊事班的人要去砸牆開門,增加了很多工作量這就不說了。

關鍵還得時刻盯著她不能亂跑。

這換誰能樂意?不是讓人時刻都處於緊張狀態嗎?

所以現在炊事班的人提起秦碗花就煩得夠嗆,平時根本沒有人願意和她打交道。

江嘉意不知道自己幾天沒來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聽得也是一愣一愣的。

她一方面佩服營裡在保密這方面弦上的緊,一邊也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以後也得多注意點。

能少來還是少來這邊,來也不能深入進到裡面去,以免萬一哪一天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就在江嘉意問完準備告辭的時候,韓大姐忽然說道:“哎,小江,我差點忘了,咱的探親樓馬上就要開樓了,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叔叔阿姨,問問他們今年要不要過來探親?

要是來的話我幫你去申請,爭取留個好房間。”

“什麼是探親樓啊?”江嘉意聽懵了,她之前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一個名詞。

“就是你們現在住的家屬樓後面,往裡面走有一座單獨的三層單身宿舍樓,你沒注意過嗎?”

江嘉意想了想:“我知道啊,之前帶著他們倆去那邊玩過,那樓不是倉庫嗎?我看一樓都鎖著呢。”

“是,一樓二樓都是倉庫,但三樓、四樓是空著的。咱營裡的幹部戰士情況特殊,一年裡半年不在營地,所以家屬申請來探親的時間就特別規律,基本上都是大家換崗的時候。

營裡也是為了讓大家有和親人團聚的機會嘛,就把後面那個樓騰出來做了探親樓,每年開兩次,一次三個月,這期間無論是在營裡還是在島上的幹部戰士都可以申請宿舍,給願意來探親的家屬住。

這不是又快到換崗的時候了嘛,也快過年了,探親樓又要開放了。

據說今年申請的人還不少,你看看,要不要給叔叔阿姨也留一間房子?”

說實話江嘉意很心動!

她不知道爸媽以前有沒有來過雲州島,但是要是一家人能夠在這裡過個年,她真覺得挺好的!

可是——

“我不確定,我爸媽還沒退休呢,他們都上著班,估計請不下來那麼多天假。還有,韓大姐,我哥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江嘉意忍不住問道。

當初她來的時候,陸安清說哥哥一週左右就回來了。

後來再問就是又有新任務,可能回來的時間會晚一點。

再問,連陸安清也說不清楚哥哥什麼時候回來了。

只說讓她別擔心,人好著呢,就是在出任務,忙完就回來了。

可這眼看就過年了,她都來半個月了,哥哥連個人影都沒有。

她可是來探親的,這要探的人卻不見了。

她想想都不知道要怎麼說了,只能半開玩笑半無奈的的說:“就我哥這一直歸期不定的,我真把爸媽找來,要是還見不著人的話,爸媽心裡不定怎麼想呢。我都不太敢……”

韓梅聽了也嘆氣:“哎,他們出任務就這樣,誰也說不好。要不我先去問問情況,儘量給你留著房子。要是嘉強回來的早,你們一起給叔叔阿姨打電話,到時候再讓他們來。”

江嘉意趕緊謝過。

從衛生院出來已經快十點了,江嘉意帶著兩個小娃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路過郵筒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往那邊望了望。

算算日子,《京城日報》收到她那篇文章已經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

她此時真心懷念上輩子,通訊那麼發達。投稿發封郵件就可以了,編輯回覆也是分分鐘的事兒。

哪裡用得著這麼掰著指頭算?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曾經充滿自信的她也開始忐忑了起來。

不知道自己之前的規劃是否正確?

自己的文章是不是真的像自己以為的那麼有競爭力?

她將竹車上的遮陽棚往下拉了拉,把兩個孩子都遮在涼蔭裡,自己推著車慢慢往山下走。

因為琢磨著心事,人看起來就沒有之前那麼有朝氣。

背影看著甚至有點頹頹的。

陸安清走出營部大門,遠遠的就看見了這樣的江嘉意。

他盯著那個背影看了半天,心裡掠過了無數個念頭。

所有的念頭都直指一個問題——

她不高興了?

是因為什麼?

又遇到什麼事了?

還是,家裡催促讓她回去?

想到這兒,陸安清心裡忽地就亂了。

他用力抿了抿唇,快走了幾步,衝著那個背影喊了聲:“小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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