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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初晴,大人睜開雙眼,終於有了點活氣。
一陣冷風吹過,天又冷了。
我把他推回房,又燒了碳盆,燒好熱水正準備泡茶時,大人終於肯說話了:
「我好了之後,就把初晴接過來吧。牧蒙謝讓應該會把我們送到容城。」
容城在大盛、北涼、和夏國的交界處,沒有什麼礦產,也沒有多少耕地。
是其他國家搶都懶得搶的三不管地帶。
那裡胡漢混雜,來往的是走南闖北的商販,各地商人交流彙集的地方。
大人不能回大盛,又不能留在北涼,更不可能去夏國,那就只有容城合適。
怕我擔心,大人安慰道:「初晴在容城,我教她識字,七兩教她功夫,小紅、奶孃和福寶照顧起居,你不用太擔心。」
我遞了一杯茶給他,他繼續說:
「我知你在把康兒送還給他時已有決斷。我只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你們,還連累了你。」
默默看著他流淚,我卻說不出話來。
休養了三個月,次年初春,大人終於能正常走動,只是不能太過勞累。
大人痊癒,牧蒙謝讓就讓徐廉和幾個心腹帶上我的信和信物,去梅州燕王府把初晴他們悄悄接來了。
牧蒙謝讓也帶了康兒到成王府,兩個孩子看到我們時,哇地放聲大哭,哭得昏天黑地。
安頓好小紅福寶他們四人,我帶著兩個孩子去內屋,不一會兒他們玩累了,躺在我身邊睡著了。
大人和牧蒙謝讓還在書房商議。
我輕輕拍著初晴和康兒,腦子裡卻在想他們可能的商議內容。
不一會兒,牧蒙謝讓走進屋裡,我看他面色平靜,放下心來。
我下床和他走到外間。
榻上的小桌有一壺冷茶,我叫來小紅去廚房重泡一壺。
等我重新坐定,牧蒙謝讓開口:「晚上言鎮就動身去容城。」
如大人所猜測的一樣,果然是容城。
「容城城主連定石和我有些交情。他們的安全你大可放心。」
小紅進來送茶又很規矩地出屋關門。
我拎起茶壺,倒了一杯茶給他,假裝漫不經心地問:
「今後我還能見女兒嗎?」
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容城連家每年會遣家奴來上貢,到時候讓她跟著連家的人過來。」
我默不作聲,算是默許這樣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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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中還有要務,他留下一句晚上來接我和康兒,便起身離開。
看著床上女兒熟睡的小臉,我無聲落淚。
我拿出照顧大人這段時日縫製的小鞋子給她換上,輕輕對她念道:
「娘不在你身邊,好好照顧自己。初晴一定要平安健康的長大!」
將她抱在懷裡,臉貼著她的小臉,我心裡縱有一萬個捨不得,也不得不和她分開。
我當然可以求牧蒙謝讓找個合理的身份讓初晴留在我身邊,可我在北涼的立場尷尬,也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也怕大人身邊沒了我,如果再沒了初晴,會了無生趣。
天色漸暗。
大人拿著一盞油燈進屋,站在床邊看著我們娘仨,笑得溫柔。
我抱起熟睡的初晴遞到他手裡:「大人多保重。好好照顧初晴。」
燭光裡他的笑顯得勉強而無力:「是我沒用,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還連累你和孩子們。」
我用食指點住他的唇:「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活著就是希望。」
縱有千言萬語,看著他飽經風霜的臉,我實在說不出什麼漂亮話來。
像第一次我們分離的時候他對我說過的話一樣,我同他說了一樣的話:「答應我,好好活著。」
他含著淚看著我,笑得滄桑:「別擔心,到了我就給你寫信。」
抱著女兒轉身,帶著福寶、小紅、奶孃和七兩,坐上牧蒙謝讓的心腹準備好的馬車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馬車消失在夜幕裡。
「別看了。」身後傳來牧蒙謝讓的聲音。他剛到,後面跟著兩個心腹。
我和他回了成王府的主屋。
康兒醒了,睜眼第一件事問我:「娘,妹妹呢?爹呢?」
他這裡說的爹指的是大人。
牧蒙謝讓就坐在旁邊,臉上似有不悅。
康兒還小,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父母之間的恩怨糾葛。
我坐床邊伸手把康兒抱在腿上對他說:「妹妹和爹去了很遠的地方,不能讓別人知道他還活著。以後我們不能提起他們,如果有人問起他們,就說你不知道,好嗎?」
康兒似懂非懂地點頭。
牧蒙謝讓叫來一位心腹帶康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