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回王宮的馬車時，齊昭雲認認真真地整理了一下頭髮，將頭髮用手指梳順。
“你這簪子有些歪了，我給你調整一下？”盛筠問她。
齊昭雲頗為驚喜地應了聲“好”。
然後，盛筠便往她這裡靠了些，幫她把簪子弄好。
兩人之間還有一小塊空位，並不算緊挨著，但齊昭雲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氣，使得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快了幾分。
這個動作著實有些曖昧，她有一點享受這種感覺。
根本不敢想象，日日與他待在一處該有多幸福。
“盛玄卿，你來赴宴只是為了度假嗎？”她試探著問道。
盛筠也並不迴避，直言道：“度假是次要的，我與其他使者有一樣的目的。”
他似乎一直都是笑著的，加上那張絕美的臉，完全是勾人心魄。
齊昭雲本都想好該怎麼接他的話了，誰料他這般坦誠，毫不遮掩，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能有一些唐突，不過事實確是如此——宮宴倉促，做不到什麼日久生情，我只能憑感覺做出判斷，你也一樣，”盛筠頓了頓，而後繼續說道，“不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隨心而為就好。”
“對於目前的我來說，你是最好的一個選擇。”齊昭雲難得地十分正經。
的確是這樣，於她或於東宜而言，盛筠都是最合適的一個。
“你自已要想清楚，不急在這一時做決定。”盛筠道。
“是你說的，實在不知道選誰的話，就挑個最順眼、最合我眼緣的，”齊昭雲笑了笑，“我一向相信自已的直覺。”
那一雙杏眼明眸與盛筠的視線碰到一處，十分靈動，像只久居深山、不諳世事的純真小鹿一般，惹人憐愛。
只不過，她絕非不諳世事。
盛筠似乎很滿意這個答覆，經笑著問她：“公主的意思，是願意隨我回淮楚了？”
“你掂量掂量吧，我比較矜持，不跟你直說。”她又恢復了那沒個正形的模樣。
“好，我會認真思考一番。”他笑道。
齊昭雲心中仿若開了百八十朵花，沒有表面看著那般冷靜。
得了回應，她現在敢想和盛筠日日耳鬢廝磨有多幸福了。
實在美妙。
“又走神了啊，頌宜。”
盛筠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她很快反應過來，收住了笑，回道：“剛才…咳，想到了些開心的事。”
盛筠的笑意更明顯了些。
“王爺，公主殿下，王宮到了！”負責驅車的侍從在車簾外喊道。
盛筠先下了車，又伸手給她搭著下臺階。
他的周身都被夕陽鍍了一層金色的光，好似那降世的神 。
那張臉著實是好看到無可挑剔，一雙桃花眼像是深不可測的冰冷潭水，又好像暗含了萬千愛意，難以述說。
車伕很識趣地把車駕到了不遠處等著，沒在二人邊上。
盛筠陪著她走到了宮門口。
“就送到這裡了，再往裡走不太合乎禮數，”盛筠柔聲道，“天色有點暗了，你走路小心些。”
齊昭雲點了點頭。
到宮門裡的時候，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同盛筠揮了揮手。
微風拂過他的髮梢，好似一幅渾然天成的畫作。
盛筠也同她揮手。
天色漸黑，行至轉角處時，齊昭雲聽見了宮門推移發出的聲響。
宮門緩緩合上，那世中謫仙般的身影被一點點遮擋，最終隔在宮門之外。
不出齊昭雲所料，齊勝元早早地就在蘭華宮等著她回來了。
“和臨親王相處得如何呀？”齊勝元懷裡抱著小琴，輕撫著它的背。
齊昭雲聞言，兩手背在了身後，站得筆直。
“伯父問這個做什麼？”她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她的長相明豔，並不是典型的乖孩子模樣，但勝在眼眸明淨澄澈，常給人一種無辜純良的感覺，極具欺騙性。
小琴懶洋洋地“喵”了一聲，似是很享受。
“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紀了，昨夜宮宴上我看你與臨親王相談甚歡，今天又和他一道出遊，——你覺得他怎麼樣？”齊勝元毫不迴避地問道。
齊昭雲本以為他會含蓄些。
沒等她想好怎麼答，齊勝元就又接著說道：“倒也不是伯父催你成婚，你能留在宮中的話也是極好的，不過你父王與嫡母一直寫信過來，讓我幫你物色些合適的青年才俊。昨夜參加宮宴的十五位使者以及朝臣們家中的小公子，我瞧著各有好壞。你如果有覺得合適的，我就給你牽個線；要是都不喜歡，就不急於當下，我們另作考慮。”
“平日裡倒沒見他們這麼關心我…”齊昭雲低聲嘟嚷了一句，然後問齊勝元道，“那伯父的意思是，我可以在十五位使者之間選一個嗎？”
她的目標十分明確，直接略過了都靈城的小公子們。
此時，張縈端著自已做的糖醋里脊從廚房出來，恰好看見院子裡的兩人，光是看著都能猜到他們在聊些什麼。
“畢竟嫁兩個不太好。”齊勝元正色道。
原本有些嚴肅的氣氛一下就沒了。
張縈見他原形畢露，不禁笑出了聲。
“最合我心意的，是我今天去見的那位，”齊昭雲笑著，試圖套他的話，“從您的角度看來，他應該是最合適的駙馬人選了吧？”
齊勝元轉頭去看張縈，連連點頭，應了兩聲“是”。
他原本還想再嘮叨兩句的，但張縈一笑，他這眼就移不開了。
“伯父看得眼珠子都要飛到柳娘那裡去了。”齊昭雲頗為無奈。
齊勝元聞言，不太服氣地把小琴放到了身旁石桌的狐皮軟墊上，“你昨夜跟臨親王交談的時候可不比我遜色多少。”
他越發覺得自家侄女被迷得暈頭轉向的，無可救藥了，索性站了起來，兩手背在身後往張縈那裡走去。
至於徐客行， 則是將近子時才回到蘭華宮。
他的房間和齊昭雲的挨著，開關房門的動靜在夜裡格外突出。
彼時齊昭雲正趴在床榻上，晃著腿看都靈城最新出版的話本，一聽見隔壁傳來的聲響就一個翻身下了床，把書倒扣在床沿，連鞋都沒穿就往外跑去。
東宜的秋已經到了好一陣子了，白天的氣溫還算可以，不會太熱，夜裡卻有些涼。
她赤著腳站在徐客行房門前，輕叩了兩下門。
她身上穿的是睡衫，在風的吹拂下顯得有點兒單薄，踩在木質地板上的腳也有些發麻。
有人開始後悔沒穿鞋了。
好在徐客行並不磨蹭，沒一會兒就開了門。
“又不穿鞋子，也不怕染上風寒。”徐客行無奈地嘆了口氣，讓出一條道來。
齊昭雲一路小跑進去，輕車熟路地坐到了他書桌前鋪著軟墊的松木靠椅上。
徐客行將房門掩上，屋裡燭火的搖曳幅度又恢復了原狀。
“克瓦達派了人來宮中，說他要在平華苑置辦個酒席，想跟你交個朋友，不過你那會不在，那位大哥就又離開了。”齊昭雲悠悠地開口道。
“我回宮的路上遇到了玄卿，和他一起去的，應該是跟克瓦達的侍從錯開了，沒遇上，”徐客行解釋著，解開了手上的護腕放在書桌上，“你這麼晚還沒睡就為了這個？”
“倒也不是啦，剛才顧著看桃李給我買的話本了，沒注意時間。”她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個時辰前，桃李提醒她該睡覺了，她說好。
然後看到了現在。
“我就知道，”徐客行頓了頓，似是想起來些什麼，“對了，玄卿明日會進宮一趟，跟陛下商討求親的事宜，拜帖我剛才已經代為轉交了，——想不到你們發展得這麼快，我以為還要再過幾天呢。”
“也算不上發展得快，就是和他待一起蠻開心的，回來的路上剛好提起這個事，那會兒有點暖昧上頭就和他說好了隨他回淮楚，”齊昭雲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色，“回來之後我仔細想了很久，我那會做得實在是太對了，有這麼好的未婚夫的話，我做夢都會笑醒的。”
“陛下那邊還沒過關呢，你就叫上未婚夫啦？”徐客行取笑道。
齊昭雲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在熟人面前什麼都敢講，但不會講得太出格。
“我瞧著伯父的態度，對盛筠還挺滿意的，十有八九是能成，”齊昭雲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說起來…我小時候很崇拜他的事，你沒說漏嘴過吧？”
“應該…好像沒有吧，但是你身手還不錯這件事，宮宴那會兒他就看出來了，就我和他說話的時候，他還誇你呢，說你練得不錯。”徐客行仔細回想了一番後回道。
此時的齊昭雲呆若木雞。
她白天是在裝個什麼勁啊？
徐客行也猜出了幾分事情的經過。
肯定是她在齊勝元和張縈面前裝多了，在盛筠那裡就習慣性地故作柔弱。
至於為什麼要裝成不會武功的模樣——齊勝元擔心她磕著碰著，不讓她學，是徐客行偷摸教了她一些各派武學通用的基本功。
“先別愁，給你講個你肯定愛聽的。”他轉移話題道。
前一刻還有些苦惱的齊昭雲，眼神一下就亮了。
“克瓦達說讓玄卿當他妹夫，玄卿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說他要爭取一下做我的妹夫。”徐客行若有所指地明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