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妻子她出生於理國公府虞氏,是臨淮這一支的三房女兒,族中行七。
我在我的封王宴上第一次注意到她。
“坐啊,沒個規矩,你看看人家虞初。”貴婦開口,她窘迫不已,“母親...”
我的母親魏國和慶長公主對朝中清流名門一直多有關注,見此情境,連忙給身邊的宮娥使眼色,讓她去安撫虞三夫人。
宮娥的前來似乎讓她更加不知所措,她硬打精神,溫和的道:“多謝姑姑指路,母親,我們走了。”
虞三夫人坐錯了位置,還只覺得是女兒的錯嗎?
吼道:“急什麼急!我起身不要時間的!人家說什麼你都聽。”
這位外人口中稟性溫和的虞七娘子回頭衝宮娥福了一禮,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最後也只是斂了眉眼,連忙追上自已的母親。
我知道她的堂姐虞五娘子是皇家書院有名的才女佳人。
“虞家女的名從衣字,小字從女從華。”
虞五娘子名初,字姚華。
那她呢?
我的母親要為我選出一位合適的妻子,我沒有什麼太震驚的,朝中局勢複雜,一切都要好生安排。
母親借家中月季花開的名義,大張旗鼓地為我準備了一場選妃宴。
身在皇家,我又是男子,也不過就是在那些閨秀中挑個閤眼緣的。
三公九侯,各州牧伯,這些官宦人家之中,大都是有適齡女娘的。
“母親替你掌掌眼,你也來坐一坐。”
朱蘭就是在這時候來的,她求了恩典,要和那些閨秀一起參加賞花宴。
她的意思我也能猜到,就是不知道那是她個人的主意還是她們部族的主意。
母親在入宴之前再次叮囑我,“那仙蕙王女是生得明眸皓齒,可她終歸是外族女子,你就算要選她,也不可...”
“兒子明白,那位口諭,要留下這位王女,兒子也只能...她這樣的身份,非三公九侯嫡系女壓不住,母親可有合適的人選?”
和慶長公主沉吟:“虞氏女如何?”
“虞七?”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
母親身邊的嬤嬤表示:“原來郡王挑的是虞七娘子?”
我笑道:“虞家其他幾位女娘子難道不是都出閣了嗎?”
“還有大房的虞五娘子未曾婚配。”嬤嬤告訴我。
“這倒是...”
我本來就與臨淮閨秀不大相熟,不曾想到她族中還有姐姐未行婚配。
母親:“虞六公子不也比虞五小姐先行了婚娶之事,你既然挑中了虞七小姐,禮數那邊為娘是怎麼都能圓過去的。”
“兒子多謝母親費心。”
花宴當天,宮娥說她穿了一身冰藍色的襦裙,好似瓊花仙子。
我心裡道聲對不起,招呼人將一盆“天鵝之舞”搬到最打眼的地方,母親縱容了我這些小動作,還順著我的意思吩咐宮娥們上筆墨,我在詩中故意提到瓊花仙。
“殿下,這裡有位瓊花仙子呢!”
在宮娥的提醒下,母親順勢點了她上前。
她臉上有錯愕,但還是很快調整好,上前行禮。
母親讓她起身,問她小字是哪個兩字。
她道:“...是小字...是妍華收晴虹的妍華二字。”
她說罷連忙起身告歉,“是臣女賣弄了,請殿下恕罪。”
虞公府的另一位小姐款款出席,“殿下恕罪,七妹妹醉心於詩詞,此次也是無心之失。”
鬼韋來的那位仙蕙王女斥道:“你們姐妹兩個可真有意思,連我都知道公主殿下不喜歡賣弄詩詞的輕浮之人。”
我和母親對視一眼,是了,她或許壓根就不知道“晴虹”二字是我的表字,只是故意在母親面前引用詩詞的。
母親面色不變,“王女有心,只是本宮通詩詞,也知不可妄定輕不輕浮,虞家素來是會養女兒的,今日來的幾位小姐都是一項一的俊俏,你們幾個小的,就一人挑一株月季回去養,就當是本宮腆著臉,給你們的閨閣添添錦。”
又吩咐:“露兒,你再給她們一人包一套頭面。”
庭中立著的女子見母親的目光回到了她的身上,恭謹有禮地道:“臣女不喜歡月季花,只是偏愛七妹妹頭上這朵玉簪。”
這話聽來十分不得體,哪有姐姐搶妹妹東西的。
“五姐...”
“母親,那就將那對雪滴花玉簪贈給這位...虞五小姐。”
三公之中,蘇家和季家是萬萬不可選的。
如此只能......
“母親您可否割愛,將這株‘天鵝之舞’,還有那株‘香凝’都送於這位七小姐。”我開口。
“取銀剪子來,本宮瞧著這花搭妍華你這身甚美。”公主應聲。
虞妍華扯掉髮間的玉簪花,低了頭,“臣女謝殿下。”
母親給她挑了一朵開的最豔的“天鵝之舞”。
陛下聽聞此事,下旨賜婚我與她,又讓我在三日後納鬼韋王女朱蘭。
新婚夜,我在招待賓客的空隙去婚房看她。
她早就掀了蓋頭坐在窗邊看花。
我吩咐隨侍,“她想來也不是會喜歡月季的,除了母親送來的那兩株,其餘的都撤了,以後也不許再有了。”
虞妍華就是在這時候出來的,“殿下,妾身不擅舞,不妨再加上這株‘天鵝之舞’,就...送到那位妹妹院裡好了。”
她上前遞給我一個小瓶子,“這裡頭是解酒藥,殿下收好了。”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父親酗酒,時常打罵她們母女。
我盡我所能給她一切,她卻是淡淡的,像是個木偶殼子。
一個精緻的木偶殼子。
她在和陪嫁的婆子丫鬟打葉子牌,我發現了這件事。
我讓林燦來陪她解悶,林燦那丫頭沒心眼地拉上了朱蘭。
“還有誰?”
“殿下,還有虞五小姐。”
可真夠熱鬧地,書院那邊都傳虞初和 妍華不對付,林燦啊林燦,你可真能耐。
其實遠不是傳聞中的那般,虞五小姐虞初和平陽郡王妃聯起手來做局,將韶容郡主林燦和鬼韋王女朱蘭的錢給分了個乾淨。
朱蘭也不傻,“你們中原人可真奇怪,明明如何感情好,卻在外人面前吵的誰也不讓誰。”
林燦糾正:“小嫂嫂,是如此感情好,如何是表疑問的。你們等等我,我去母親那兒再要兩貫錢來耍。”
朱蘭:“她是個傻丫頭,你們兩位可不是。”
虞初虞姚華輕笑:“怎麼,這麼多天了,我妹妹這個正妃還沒說服你?我們虞氏女就是再笨,那也不是你能比的。”
“我原來是真覺得她搶了我的正妃之位。”
“哦,那現在呢?”虞妍華問。
“我和你一樣都是被推出來的一步棋,我也不及你,還不如讓你省點心。”
“多謝誇獎。”
話音剛落,“虞姚華,你偷看我牌?”
“誰偷看了!”
“你呀!”
“我才沒有呢。”
真羨慕,你有這麼一位好姐姐。
後來的好多年,朱蘭曾不止一次地在我面前說起這句話。
我笑意盈盈地告訴她:“我虛長你幾歲,你叫我姐姐就好啊。”
景和二十八年,九白宴上吐蕃王求娶大秦公主,大秦有司擇京兆高氏女冊為瑞平公主,遠嫁西域,以兆聖明。
次年,景和帝令有司加封皇三女樂陽為周國公主。
我也問過這位公主為何選了這個周國號。
她道:“周魯之禮,世所共仰。大姐姐封了魯國公主,我選這個周國二字作號,也算是致敬先人了。”
外面一陣吵鬧。
“王妃...見過周國公主殿下。”婢女連忙來報。
虞妍華冷冷抬眸:“何事吵鬧?”
“側妃娘娘...她說達娜王女進府,要您不必理會。”
“我知道了,該有的禮數都給她,本宮的待客之道你們都知道的。”
周國樂陽公主起身:“達娜王女?是小嫂嫂她的...姐姐?\"
都說她是命格貴重,原來的丈夫才都死了,如今是把主意打到了平陽郡王府。
“伊韻,我就不留你了,這時候雪兒也該醒了,我得回去照顧她。”
平陽郡王和王妃婿後育有一女,閨名拂雪,皇上親呼為縣主。
樂陽公主明白她的意思,“嫂嫂可要告訴雪兒,想我了就招呼人上公主宅叫我,我閒的很,就愛湊熱鬧。”
“你呀,快走吧!”
“蘭兒,我是達奚達娜,是東闕氏愛女,命格貴重,有神獸相護,你有何理由不助我留在大秦,你命中無了嗣,就應該早做打算。我是你姐姐,怎麼會害你?”
虞妍華示意門外的婢女不許通報,聽了個全乎。
虞妍華招呼婢女跟上,走到一邊低聲問,“側妃確有身孕?”
婢女表示自已不敢欺瞞。
虞妍華:“不必說本宮來過。”
她當天在房裡獨自待了好久,接著喚婢女進屋,“她既然傲氣,就隨她去吧。”
近一個月,達娜王女在平陽郡王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帶著她的婢女們都被忽悠的目無尊卑。
“去取,取吐蕃六王子妃送來的那壇酒,送給達娜王女,一定記得告訴她,是吐蕃六王子妃送我的,本宮未曾開封就轉贈給了她。”
當天夜裡,鬼韋王女達娜腹痛難耐,其妹朱蘭求至正妃虞氏院前。
郡王府急召太醫,經查驗,是中毒。
達娜王女拖的時間太久,毒發身亡,虞妍華當即便跪下,“母親,晴虹...我那壺酒...不是我的,我..我不知道。”她淚如滾珠,看起來楚楚可憐。
達娜王女的女婢道:“王妃還是先起來吧,免得傳出去,有人說是我們鬼韋欺負了您,不就是一個吐蕃六王子嗎?連生父都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您不敢,我們去就是了。下人都說我們家王女殿下喝的那壇酒是吐蕃六王子妃送給您的,算您命大。”
和慶長宮主:“放肆!這裡是郡王府,中傷王妃,是何禮數?拿下。”
接著道:“妍華,你先起來,帶雪兒回去休息,這件事牽連甚廣,我會如實上報。”
林烽:“兒子送妍華回去。”
他看著妻子哄睡了女兒,跟著自已來到了外室。
“殿下,那位神靈感生之子會死的,對吧?”她先開口。
果然啊。
“虞妍華!”
“臣妾在,一直在。”
“你.....你簡直是瘋了。”
“殿下,我不可以死的,雪兒不可以沒有母親。”
“我沒有讓你去...”林烽無奈。
“那就好。”
“以後再有這種事先和我說,好嗎?也多想想你自已。”
“我知道的,所以我不後悔。”
不後悔在明知那壇酒有毒的情況下送給達娜。
達娜只會是死在吐蕃六王子妃的手上,大秦會施壓讓吐蕃王處理掉那位神靈感生之子。
天命,只能站在大秦這邊。
吐蕃和鬼韋也絕不可能聯合。
“胡國那邊...”虞妍華開口。
“這些你都不用管,只要胡國女王在世一天,胡國就有一天是傾向大秦的。”
“她要是走了呢?你要拋下我和朱蘭?陛下明顯是想讓你去接替輔\"
“家裡的錢夠保你們兩個衣食無憂,雪兒的婚事有母親和你們兩個盯著,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朱蘭懷孕了。”
“我知道了。”
吐蕃六王子、六王子妃意圖鳩殺平陽郡王妃未遂,卻害死了鬼韋王女達娜。
鬼韋王大怒,在大秦的施壓下,吐蕃王為平息其怒火,處決了六王子、六王子妃夫婦。
至此,鬼韋與吐蕃結仇。
當年梅雨季,平陽郡王側妃鬼韋王女朱蘭誕下一女,和慶長公主起名為雨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