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聚散終有時
十里臺。
因其坐落在距璟都城十里之外的地方，因而得名。
它是璟國最高，最大的城樓。城樓之上的瞭望哨正對著遙遠的北朔國都城。
寒夜漫長，風聲淒厲鳴叫。
站在十里臺上，遠遠望去，都城像是嵌在雪地上一樣。
十里臺下，士兵的隊伍綿延數里，他們堅甲利刃，銳氣逼人。
“真是一出好戲！耍本將軍好玩是嗎？”說話間，他那雙自帶寒意的雙眸緊緊盯著鹿雲華。
這也不怪李炳蔚生氣，從國公府出門那一刻起，鹿雲華就沒想過會給他任何東西。為了拖延時間，她便領著他走了一路。
爬踏道，經過慢道，然後就是最高處的瞭望哨。
此刻，城樓下近有一半的大軍。
實驗證明，這個辦法也是管用的，她的拖延給了顧庭羽喘息的機會，也成功的平息了宮內的叛亂。
這時，天將要亮了。
沒一會兒功夫，下起了鵝毛大雪。
鹿雲華伸出手，恰好一片雪花落入掌心，轉瞬間被掌心的溫度所融化。
她疲憊的小臉上漸露笑容。
如果不是這次的古代之旅，她是沒有機會看到一場又一場的雪落。
她抿了抿嘴，掩蓋住眸裡的情緒，“不錯，我就是在耍你，李將軍何嘗不是也在耍我？”
然而下一刻，李炳蔚瞪大眼睛，說道：“小小女娃還真不容小覷！”
李炳蔚打量她許久，手一揚，沒過一會兒，鹿隱便被壓了出來，此刻，他正在大軍的包圍當中。
“雲華，聽為父的，下來。”鹿隱說這話的時候，嗓子發出來的盡是顫音。
顧庭羽馬不停蹄的趕到國公府，拿下府內士兵，將被扣押的下人給解救了出來。
他遏制住其中一士兵的脖子厲聲問道：“李炳蔚在哪？說，本太子可饒你不死。”
士兵被掐著連連求饒：“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我說，他們出了城。”
得到答案，顧庭羽手一揮將人給甩了出去，他翻身上馬，只留一句話就揚長而去。
“謝副將軍，你將他們押往刑部，交由賀千雲處置。”
謝副將軍拱手，“是！”話剛落下，他回頭衝身後計程車兵下令道：“把他們綁起來。”
顧庭羽一路喊著名字，尋了很久，除了留下馬蹄聲，沒有聽見任何回應。
倒是經過一片林子時把楚桐給引了出來。
顧庭羽正蹲著身子檢視，雪地上都是深淺不一的腳印，且人數較多，根本辯不出什麼，他騎在馬上，嚴肅道：“沒有打鬥痕跡。”
楚桐接話說：“趁著腳印沒有被雪掩埋，趕緊找到雲華姐。”
顧庭羽臉色一變，馬鞭一揚便衝了出去。
楚桐駕馬跟了上去。
後面的數十萬虎賁軍艱難地跟在後面……
鹿雲華眼波閃了閃，等她再次凝望城樓下的鹿隱時，眼裡泛著淡淡的水色，多了一絲不捨。
“父親喜歡喝茶，東廚櫃子裡，女兒給您備了一些，都是您喜歡的。還有三哥喜歡糕點，我也抄錄了一份配方交給了東廚的樊大叔，父親記得去取。”
她喉間一哽，再抬頭時，眼裡醞釀出兩團清淚，“父親，您代我轉告三哥，他永遠都是我的哥哥。”
鹿隱心中有種不祥預感，他大口喘著氣，身體也在顫抖著，“雲華，你這是……你不可胡來。”
“你這是什麼話？”李炳蔚睨著眼皮說：“怎麼？郡主這是想通了。”
緊接著他收劍入鞘，又道：“這自古以來識時務者為俊傑，郡主這般聰明，定是知道璟國的天下終究是李家的。”說完，他面色變了變，冷笑道：“如若不是我舅舅蕭康，表妹蕭若瀾，他顧硯棠何德何能坐擁這天下？”
鹿雲華一聽，回過頭，一臉不悅，抬眸看向他，“李將軍，倘若你搶了這天下，又當如何？滿朝文武都臣服你？還是那虎視眈眈的北朔不動越城奪之的心思？”
被她質疑，他都快要氣笑了，終於忍不住反嗆：“誰不服老子就殺誰。”
鹿雲華扯了下唇，勉強笑道：“李將軍果然有……。”
“雲華！”
“郡主！”
“雲華姐！
鹿雲華順著聲音往下移，唇角帶笑，“你們都來了。”
城樓上的鹿雲華眼睛變得溫柔而暖，說：“看到你們平安，我就放心了。”
顧庭羽跳下馬，走了數步，抬頭緊緊盯著城樓上那抹紅影說：“不管你要做什麼，本太子命令你，下來！”
“聚散終有時，再見亦有期，你們保重！”
她的這番話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顧庭意識到她要做什麼：\"別做傻事啊！雲華！不！鹿雲華，快停下來！\"
“阿羽，對不起，只有這樣才能避免兩軍自相殘殺，更是保住了璟國無數的普通家庭。”
鹿雲華拔下鎖引拋在了李炳蔚腳下，當即從城樓之上，一躍而下。
“轟”的一聲巨響，頓時只見火光沖天，濃煙滾滾，響聲和震動波及到數米之外。
轉瞬間，十里臺牆倒頂塌，碎石橫飛。
滾滾火海之中，傳來李炳蔚的慘叫聲：“不！”
在被火海包裹的瞬間，他不甘，沒想到謀劃了許久，卻落了個空。
整個十里臺，散發著燒焦的氣息，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混亂而兇險。
所有人眼裡，只能看見城樓上的紅衣少女。
她張開手，像一片輕飄飄的樹葉，隨著爆炸聲，從城樓一躍而下，然後被熊熊烈火包圍著，消失在眾人眼眸中。
所有人看著這一幕，有的嚇得連連後退，有的則呆愣在原地，還有的轉身就想跑……
而城樓之下，那個身著金絲鎧甲少年，瘋了般想過去接住她。
他跑很快，跌倒了又爬起來，但他離得太遠了，還沒跑到就被一股強大的氣流給震飛了出去。
不光是顧庭羽，就連白英，子意，還有紀懷風，他們都無一例外，被爆炸氣流彈飛數米開外。
紀懷風艱難地爬了起來，扶起同樣被震飛的顧庭羽，嘴角顫抖著，強壓住心中怒火大聲喊道：“太子，你清醒點，她死了！死了！“
他掙脫紀懷風的束縛，癱軟在地，死寂一般盯著安靜而又緩慢的雪花。
轉瞬間，一位靚麗女子迎面走來，笑著說：“阿羽！別不開心，等我，我會回來的。你別忘了，我可是你的神仙姐姐。”
他紅著眼眶，卻不掉眼淚，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著：“好，我聽你話，我等，一直等……”
說完，他伸出手，想觸碰面前的女子，卻始終觸不到她的溫度，剩下的只有冷瑩瑩的雪花和刺骨的寒風。
雪愈下愈大，不知過了多久，廢墟里的明火隨著雪的融化而熄滅。
顧庭羽站起身，好像大夢初醒一般，“即使這樣，那本太子也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萬千將士看見，他們的太子瘋了般在廢墟里尋找著紅衣少女的屍身。
大雪落滿他的肩頭和身上。
楚桐也尋了過去，她努力掩飾著內心的痛楚，“太子，這裡都變成了這樣，別說是屍體，連削鐵如泥的兵器都無法完整……”說到這裡，她已徹底繃住了，癱倒在地，痛哭了起來。
本就搖搖欲墜的鹿隱聽到這話，心口突如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隨即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一瞬間，他轟然倒地，摔在冰冷的雪地上。
直到鹿隱倒下，白英這才從噩夢中醒過來，她飛身上前，接住鹿隱，“國公爺！國公爺！你醒醒……醒醒！”
與此同時，顧庭羽終於崩潰跪在廢墟之中。
他如墨色長髮，一寸寸變成白金色，直到與他鎧甲顏色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