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嫡庶有別
安昊天抬起來，放下手中的筆，轉過窗外，冷瑩瑩一片。
院中枝丫高聳，梅花綻放，粉白相間，極為冷豔。
門外僕人通報：“老爺，少爺求見。”
安昊天兩指輕壓眉間，“不見。“
僕人回道：“少爺說，他知錯了。”
安昊天起身，一旁的侍女將大氅給他披上，緊接著又送來了手爐。
這時門也被開啟了，視線不經意掃過跪在雪中的安豐榮，他腳下步子一緩。
見父親出來，安豐榮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對於禁閉兩個月的責罰，安豐榮仍有疑慮。他只不過是教訓了一個欺負妹妹，又處處針對父親的女人，不但沒得到讚許，反倒惹得父親震怒，將自已關了兩個月。
靜默半晌的安昊天忽然發話了。
“都退下，沒有我的吩咐不準踏足這院子一步。”
身後僕人，侍女會意，行禮後紛紛退下。
“起來吧！”安昊天握拳抵在鼻下咳嗽兩聲，強忍著怒意問：“你可知你錯在哪了？”
安豐榮眉毛抽搐了兩下，一臉茫然，心裡想，不就是因為花了些銀子，找來了百十來個悍匪教訓了一下鹿雲華嗎？難道父親不是因為這個才罰的自已……
“回話！”安昊天逼問。
“兒子不該私自派人……”安豐榮的聲音越說越小，直到連自已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安豐榮邊抬頭邊想著如何說下去，便看見安昊天猛地將手爐給摔了出去。
“簡直胡鬧！”
看著震怒中的父親，安豐榮嚇破了膽。
他長這麼大，這還是頭一次見父親如此生氣。
安昊天干脆指著他罵道：“混賬東西，若不是刑部有人給我捎信，你這會子只怕是還在牢裡蹲著。”
“如此周全的計劃。”安豐榮小聲地說：“怎麼可能……”
聲音雖小，可沒逃過安昊天的耳朵。
“放屁！”他隨手將那些悍匪的卷宗丟到安豐榮腿旁：“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什麼歪瓜裂棗？這麼多人，竟被一個丫頭打得連連求饒。”
“不是有幾個跑了嘛！”安豐榮不服。
安昊天面色陰沉，“是跑了，他們還是騎馬往同一個方向跑的。那處山林，就只有一條官道，一頭通往都城，另一頭通往皇家田莊。田莊那麼小路不繞，偏偏去踩踏玉米地……”
安昊天越說越激動，心一橫，直接一巴掌呼在安豐榮的臉上，口中連連數落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玩意兒？”
“你要殺人也好，教訓人也罷，都沒問題。你錯就錯在，要麼不做，做便做絕，你看看你乾的好事，差點把整個丞相府給……”
“父親，我錯了！我改！”
猛地被人抱住，安昊天后面的話卡在喉嚨裡。
忽然這樣，安昊天只覺心口一軟，深深嘆了一口氣說：“聰明一點，以後不能再犯這種錯誤。”
安豐榮用力點頭，抬眼看著剛走近的母親，隨即鬆開父親，又一把攬過母親的肩膀。
何氏拍了拍安豐榮的後背，又扭頭看向安昊天，笑著說：“好了，該罰也罰了，兒子也知道錯了。外面冷，有什麼事去屋裡說，別凍壞了身子。”
院門外的蔣氏從頭到尾看完了裡面的一切。
院子太大，根本沒聽清他們說了什麼，但看得真切。她鐵著臉離開，行至廊外才道：“在他們眼裡，咱們母女才是外人。他們才是一家人。”
這蔣氏商戶出身，孃家雖有萬貫家財，但在那個年代，商人就是低人一等，除非有官銜或者爵位加身。否則，哪怕是富得流油，也不能入朝為官。
雖然安昊天待她算是相敬如賓，但她始終是上不了檯面的妾。她唯一有用的地方，便是安昊天需要錢的時候。
安心低垂著頭，跟在蔣氏身後沒有說話。
蔣氏回頭看了一眼，不冷不熱地說：“整天不出閨房半步，你好歹在你父親面前露個臉啊！這丞相府上下，別說是你父親了，就連侍女僕婦都不知道還有你這麼號人。”
安心咬了咬唇：“父親沒忘，昨日姐姐還給我送了許多首飾，她說都是父親買的。”
蔣氏嗤笑一聲：“這就是你跟安碧榮的區別，這叫什麼？分明就是間接抹掉你在你父親心裡的印象。就你矇在鼓裡，天真以為這個姐姐對你有多好。”
聽到這話，安心一陣煩躁，破天荒出聲反駁：“姐姐待我好，但凡有好東西，她都會給我送過來。”
“給你送東西？她堂堂丞相府嫡女，要什麼沒有？能給你的都是她不要的東西，就你傻傻的把這個姐姐當寶。”
“姐姐是嫡女，那些都是她本該有的。我只是庶女，怎好上趕著去要不該屬於自已的東西。”
聽到這樣話，蔣氏氣不打一處來，本想指著安心鼻子臭罵一頓，可又礙於周圍有諸多下人，只能甩袖走人。
“小姐，我們還去找二小姐嗎？”身後的侍女問。
安心看著蔣氏離去的背影，心中既恨又愧疚。
她恨自已膽小怕事，又無法做到母親心中合格的女兒。
安心在原地站了很久，轉身望向遠處的院門，眼神中透露著無奈，還有迷茫，“不了。”
初冬的第一場雪下得極大，這才半天時間，院中積雪已深。各處院落下人們剛清理完可供人行走地石子小路，沒一會兒功夫，又鋪上了一層薄薄細雪。
藏書閣不遠，鹿雲華就沒帶著白英。沿著小路緩緩而行，穿過廊道，繞過拱門，幾名侍女見了她臉色略顯緊張。
“郡，郡主！”
剛跪下還沒來得問安，鹿雲華的裙襬已掠過幾人，直奔藏書閣。
遠遠地，鹿雲華就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鹿雲華抬眸，視線從他臉上掃過。
“我記得你。”為了更加確認自已的想法，走近了幾步，待看清時，她按耐住心頭的激動，緩下聲來：“在回城路上，是你救了我。”
這邊看守藏書閣的護衛拱手說：“郡主言重了，保證郡主安全，本就是護衛的職責。”
鹿雲華一驚，託著下巴，圍著他繞了一圈，忍不住開始吐槽：兩個月沒見，胖了點，也長高了。仔細看去，五官分明，俊郎的臉上透露著倔強。天啊！這要是長大了那還得了。
忽然被人這樣盯著看，他眼神迅速閃爍，內心緊張，他假意咳嗽一聲，問：“郡主來藏書閣可是有事？”
這麼一提醒，鹿雲華方才想起自已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哦，對了，差點忘了正事。”
鹿雲華望著他淺笑問：“你叫什麼？”
他愣了一下，當即道：“我叫子……”
話說半截，鹿雲華先一步打斷，“外面冷，走，進去再說。”
沒錯，他被鹿雲華硬生生地拽進屋。
雪落千片，冷寒襲人，不稍片刻，來時的小路隱沒了。
閣樓內，書頁翻動聲輕響。紫衣女子靜坐案前，神態清雅。她細緻地用手指輕拈著薄薄的書頁。
身側站立著一個護衛，護衛手中抱著一小摞書冊。
“郡主，你在找什麼？”護衛小心翼翼地問著。
“五藏三經。”鹿雲華輕輕地應了一聲，雙眸靜靜地看著案案上的書籍，紅撲撲的臉蛋上看不出任何波瀾。
護衛垂眸看著鹿雲華微微一陣失神，過了片刻才問道：“是一本什麼樣的書？我……我可以幫你找。”
她剛好偏頭望他，筆直地撞進那雙自卑的眼睛裡。莫名的，她感到一絲憐憫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