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竹眼露厲色道:“北野這是要站在這群圖靈王的走狗身後嗎?”

北野道:“非也。”

說完又轉過身面朝圍攻計程車兵道:“離魂天香的厲害,你們當真不知?”

那群士兵面面相覷,他們大多心存僥倖又想立功,仍是猶豫。

北野繼續道:“不想當走屍的還不快離開!”

那群人原是知道離魂天香的厲害的,只是不認識幽竹,只道她是唬人的,加上旁人一攛掇,哪裡還有理智。可現下,德高望重的劍客如此一說,這話中分量就不同了。

為首的兵不情不願,低頭說:“劍客前輩,不是我們不願意走,我等奉命捉人,只怕空手回去不能交差。”

北野一手持劍垂於身側,一手負於身後,好像面對的不是一場搏鬥,而是教化一群孩童。他口氣溫和卻不失凌厲道:“奉命?奉誰的命?捉人,捉誰?眼前可有你們要捉拿的人?”

“……”

北野見對方沉默,繼續道:“既然此處沒有你們要捉拿的人,何必糾纏著一群不相干的人呢。你們也是知道離魂天香的厲害的,拼死一搏待自己變成了失了神志的走屍,你也交不了差不是?”

對方見北野說得有理,也琢磨出北野不會讓他們帶走這群人,又估摸著自己人打不過北野,只能低頭認慫。那為首的終於放下手中的劍,其餘的兵也收劍入鞘。

“走!”

待那些兵走了,穠嬌把受傷的弟子交由旁人扶著,走到北野跟前欠了欠身道:“煙波裡百花館主穠嬌參見劍客前輩!”

北野立刻托起行禮的穠嬌道:“百花館主客氣了!煙波裡發生何事?”

穠嬌把前前後後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知道酒翁沒事了,北野釋然道:“既然酒翁將你們託付於我,那便隨老朽先去杏花村避避風頭。”

幽竹還在為方才的事氣惱,穠嬌去扶了扶幽竹道:“好了,不要再彆扭了!好歹你也是煙波裡代宗主,繼續在眾弟子跟前鬧下去,成什麼樣?劍客前輩也是好心,他是來接應咱們的。你要為煙波裡弟子著想啊!蒔蘿宗主把宗主位交給你,是看重你信任你,你莫要辜負了她的信任啊!”

見幽竹臉色稍緩,穠嬌又對北野道:“劍客前輩,我們有名弟子被蛇咬傷,還有名弟子受了劍傷,急需治療,我們走得匆忙,眼下實在為難!”

北野道:“快讓我看看那被蛇咬的孩子。”又從袖子裡摸出一瓶金創藥遞給穠嬌,“這是劍廬特製的外傷用藥,效力奇佳,快給受傷的孩子敷上。”

待北野檢視了被蛇咬過的孩子,拔出長劍,劍尖在那弟子的腿上一劃,一道血印出現。黑色的淤血嘩啦啦流出。北野伸出食指和中指,用靈力逼出那孩子體內的餘毒。又問:“這孩子在何處被蛇咬了?”

有人指著灌木道:“那兒。”

北野去灌木叢裡翻找一通,果然找到了解蛇毒的草藥,扯了幾株交給穠嬌:“放心吧,把這草藥揉得細軟了給她敷上,休息幾日便沒事了。”

幽竹點了人數,整裝隊伍出發去杏花村。那些弟子,原本有些對幽竹代宗主一事頗有微詞,但見了方才幽竹誓死護衛煙波裡弟子的舉動,都改變了對她的看法,心中暗道佩服。

離開煙波裡時,北野回頭朝醉花陰的方向望去。心道酒翁一輩子都在框我上醉花陰看看,如今煙波裡只剩下一片焦土,真是令人遺憾!

劍廬有個空置的院子,叫作閒庭。原本都是藏書的地方,北野命人打掃了,安置了煙波裡的弟子。是以煙波裡殘餘的弟子都暫借劍廬修整。

過了幾日,幽竹尋到北野,一改先前的跋扈,恭敬地道:“劍客前輩,那日幽竹出言不遜,唐突了!請劍前輩莫要介懷!幽竹代煙波裡弟子感謝劍客前輩出手相救!”

北野趕緊扶起跪在案前的幽竹:“天香館主……不幽竹宗主萬萬不可!您現在是煙波裡的宗主,不可行此大禮,快快請起!”

幽竹起身,在會客廳左首的位置落坐。

北野問:“幽竹宗族找北野有何要事?”

幽竹微微勾了一笑,似對叨擾劍客略有不安道:“幽竹知道洛亦塵是劍客前輩的愛徒,此番煙波裡遭難,確與洛亦塵脫不了干係。幽竹個洛亦塵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幽竹實在難以想象像前輩這樣的高潔之士會教出突襲煙波裡、屠戮仙宗的徒弟!”

北野聽罷,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伸手捋了捋須道:“一言難盡啊……但是小塵是個頂好的孩子!我相信他不會做出這種事來!這其中一定有隱情,待我查明真相,一定給幽竹宗主一個滿意的交代。”

幽竹道:“有前輩這句話就夠了!叨擾了!”說完行禮退出門外。

至閒庭,幽竹就去看望受傷的半夏。自半夏替她擋了一劍,幽竹便注意到了這個新進的弟子,待她也格外親近了些,才知道她是和醉花陰那丫頭一起進的煙波裡。許是因了半夏的緣故,幽竹對風吟那丫頭的看法也稍稍改觀了。

將養了數日,半夏的傷逐漸好轉了,同幽竹的關係也更近了些。煙波裡的弟子雖然借住在劍廬,但是有幽竹這個代宗主在,一應飲食起居、功課、休沐時辰都照舊不變。各館院的弟子每日按時依了本館課業修習,絲毫不怠。

幽竹開始親自教導半夏調香。她待半夏如女如徒。幽竹自幼生在多子的家庭,家裡數個兄弟姊妹。家中兄弟姐妹都個性好強,幽竹稍微怯懦一些,吃的用的都輪不到她,倒是犯了錯她總是那個頂罪的,不管多麼委屈多麼無辜,眾口鑠金,面對兄弟姐妹們整齊劃一的指控,她百口莫辯。

後來在戰亂中,她故意脫離原來的家,一個人流浪。巧遇了雲遊的前天香館主,把她收進了煙波裡,這才過上了像人的日子。在天香館,有嚴格的教規和條令,沒有人再排擠針對她,但是幽竹骨子裡極度反感受人擺佈、替人頂罪的事。是以養成了她說話嫉惡如仇,性格怯懦被逼到極致也有反撲的勇氣。

半夏是幽竹一生中除了師傅以外唯一替她出頭的人,這個孩子不過是天香館一眾弟子中最低階,最不起眼的一個。幽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遇到危險她卻願意毫不猶豫,替她擋過一劍。幽竹在半夏身上看到自己少時的影子,身份低微躲在人堆裡,看上去有些怯懦卻在關鍵時候有旁人不及的勇氣。

之後幽竹便把自己的絕活一一傳給了半夏,包括離魂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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