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陵城外十里處小鎮。

秋弦騎著馬偏離了官道,搖搖晃晃拐進了一條村野小道。為了尋找風吟,他在圖靈混了這麼久,幾乎把以錦陵城為圓心輻射百里的周邊都摸了個透,哪裡盛產什麼有什麼好吃的他都瞭如指掌。

眼瞅著就快到錦陵城了,途經曲塘鎮怎能不去買點燒椒呢!風吟那個丫頭做飯,頓頓離不得紅紅綠綠的麻辣之物。曲塘鎮的特產燒椒醬遠近聞名,她一定會喜歡的。

自風吟回家,日日飲食離不開那些麻辣之物,他起初雖不適應,但也樂於哄風吟高興,也跟著吃辛辣之物,慢慢也就離不開折口了。這趟返城,定要給她帶回上佳的辣醬。

見秋弦的馬偏離了官道,朝著一條彎彎曲曲雜草叢生坑坑窪窪的小路上行去。寶菱疑惑了。不是說馬上就到錦陵城了,怎麼進城的路卻越走越偏了?寶菱和蘇木跟著秋弦一路疾行顛簸數日,早就人困馬乏。

他們完全沒想到這個秋弦就是個瘋子,趕起路來逃命似地不眠不休,每天只歇息兩三個時辰,其餘時間都在馬背上度過。寶菱和蘇木先是屁股又酸又疼,然後是渾身都疼,再之後就剩麻木了。好不容易走了一段平坦寬闊的官道,又要拐進了一條坑窪的小路。馬兒不斷被路邊的樹枝襲擾,走得是東倒西歪,馬上的人也顛來顛去。

秋弦倒是另一番模樣,他坐在馬上輕快地哼著小曲兒,一會扯一下頭上的樹枝,一會揪下一朵路邊伸出來的野花別在耳後。

蘇木心疼寶菱忍不住問道:“秋公子,可否找個地方歇一會,咱這一路奔波實在是太疲乏了!”

秋弦頭也不回,吐出嘴裡的狗尾巴草道:“前方有個小鎮,可以去那裡休整一下。”

蘇木問:“去錦陵城的路都是這樣崎嶇嗎?”

秋弦道:“那倒不是,到蓮祁山腳都是坦途的官道。”

……

蘇木道:“那咱這走的什麼路?”

秋弦道:“山路。”

寶菱不解:“既然有官道,為何偏要受罪專挑山路顛簸?我都快散架了!”

秋弦道:“你們不想吃點好的嗎?”

“想!”

二人不答話了。這一程真是又累又餓,乾糧早就斷了。偏偏那個秋弦一路亢奮得很,看不出半點疲態,反而是越走越興奮。秋弦當然興奮,他實在是一刻也不想耽誤在路上,家裡有他惦記的人呢。

小路盡頭豁然開闊,兩根木柱架起一個簡易牌子,上面寫著三個大字:曲塘鎮。

寶菱還以為多熱鬧繁榮的鎮子呢,不過是一條單調的街道,兩旁搭著民房,稀稀拉拉地支著鋪子。原本打算改善一下伙食的二人,看到眼前寥落的小鎮甚是失望。這種鬼地方能有什麼好吃的,看來又是胡亂應付一下了。

小鎮確實寒磣,孤零零一條街上也沒什麼豐富買賣,幾乎家家戶戶鋪子前都掛著一面幡子,上面都畫著紅紅綠綠的辣椒。秋弦騎著馬,一直朝簡陋街道盡頭走去,遇見館子也不下馬,眼瞅著就走完了整條街道。寶菱又累又餓,見秋弦那不緊不慢的樣子,心中憋著一股火。

街道盡頭有一座石橋。橋頭上倒掛著一個三角形幡子,幡子上依然畫著一個辣椒。秋弦終於停了下來,把馬拴在橋頭,走向橋頭一個低矮的鋪子。寶菱心道,這傢伙又搞什麼鬼,進賣辣椒的鋪子吃辣椒嗎?

一個脊背佝僂面目風霜的中年人出來,腰上繫著粗布圍裙,圍裙上有些油汙,他衝秋弦露出熱乎的微笑。秋弦走近與那主人交頭接耳一番,回頭見寶菱和蘇木依然坐在馬上,問:“你們倆還沒騎夠嗎?不下來歇歇?”

店主取出幾張小凳子,擺在地面上,衝寶菱和蘇木笑了笑又進屋去了。寶菱和蘇木無奈,只得下了馬,照著秋弦的樣子把馬拴在橋頭。二人取了小凳子,圍著一張擺在街面上的桌子坐下。

片刻,店主端出一個托盤,上面重重疊疊壘起一座小山似的罐子。罐子上都貼著一張小號的和幡子一樣的圖樣,一個三角形貼紙上畫著一個辣椒。寶菱一看,他還真是買辣椒來的。寶菱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照寶菱以往的性子,她真是想一把掀了這一堆辣椒。

這時候秋弦端著一個比頭還大的海碗,笑眯眯地出來了。看見寶菱和蘇木一臉烏雲,知道這倆人心中不滿,秋弦把碗往桌上一放也坐了下來。寶菱這才發現秋弦端來的是一大碗白花花的麵條,上面厚厚地覆蓋著一層燒焦的青椒,還有一小堆綠油油的花椒粒。

可是他就端了一碗,還沒等寶菱開口問,秋弦就自己先吃上了,那心滿意足的模樣讓人看了想打人。寶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蘇木也好不了哪去。寶菱正想起身自己去尋館子時,辣椒店的老闆端著兩個大海碗出來了。

一人一碗燒椒面。碗比腦袋還大,若不是寶菱和蘇木早就飢腸轆轆,他們肯定會譏笑,吃這麼大碗麵的人一定是個飯桶。但此刻,他們就想做個飯桶!寶菱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顧不得禮數和麵子,拿起筷子就開幹。一筷子攪下去,燒椒花椒和白麵和成一團,香味撲鼻,對飢餓的人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誘人的。一口面吃進嘴裡,那個香啊!那個開胃啊!那個滿足啊!……突然覺得這個碗不夠大,面也不夠多了!

“嗯嗯嗯……好吃!這是什麼手藝,實在難得!”蘇木嘴上吊著半截面條,一面滋溜一面讚歎,“看著駭人,吃著真香!”

秋弦笑了笑:“這就叫作民間智慧!老闆深知趕路的人、勞作的人才不會在意花裡胡哨的樣子,一海碗麵實打實的墊肚。給足了料,夠香夠味兒,客人們美美地幹上一碗,可不比啥都強!”

寶菱吃香了心情也好了,笑著問:“這裡明明是個賣辣椒醬的鋪子,怎麼還賣面呢?”

秋弦道:“你沒發現嗎?曲塘鎮整條街都是賣辣椒的鋪子,有幾家正經的館子?”

蘇木又攪上一筷子送進嘴裡,囫圇吞下,又問:“這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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