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倒翁在醉花陰等得急不可耐,就差領著小白奔了書院尋人了。天已黑盡,腹中空空,那丫頭片子怎地還不見回來?

原以為書院的門檻難攀,風吟討了無趣,自會回來,不曾想她這一去便是一整日,著實叫他不安。

書院一行,著實讓風吟開了眼界,心下愉快,一路蹦蹦跳跳歡歡喜喜回來。小白識得風吟腳步聲,遠遠地迎了出來。風吟隨小白剛進了院,便被不倒翁呵斥。

“你可還記得時辰?這都戌時了?你要餓死我啊?”不倒翁自黑暗裡傳出聲來,嚇了風吟一跳。不過她今日歡喜,也不跟老頭兒計較。

“老頭兒,你在此處作甚?大黑天兒的,躲在院裡嚇人。”

“小白你過來!別與這沒良心的丫頭一道,眼見她是要投奔書院那老傢伙了!”

不倒翁很是氣惱,他剛看出風吟稟賦異常,有心傳她一身絕學。誰曾想她竟生了投奔書院的心思,他用盡了辦法阻撓,亦是無用。

這日放她出去,本想讓她受點委屈,在書院吃了閉門羹自會打消念頭,不曾想她卻有本事留了下來。

“老頭兒莫急!我這就去給你做上一桌好菜,陪你飲上一壺如何?”

“算你有良心!”

是夜,一老一少,一狗,一院。

亭中,昏黃的燭光下,酒肉下肚,杯盤狼藉,好不愜意。不倒翁填了口腹,心下滿足。

“丫頭,過幾日,你替我跑一趟劍廬。”

風吟想起上次劍廬之行,想起那白衣、玄衣兩位少年,微醺的臉上浮現出團團緋紅。

“去劍廬做啥?我‘替你’?老頭兒為何你不自己去?”

不倒翁歪倒在竹椅上,飲上一口,閉眼養神。

“幾日後,劍廬那老小子做壽。老頭兒我不喜歡喧囂,你去替我送上一壺‘醉花陰’就行了。”

“老頭兒……有時候我真的不理解,你與那劍廬主人如此不同,如此極端的兩人為何能成為至交好友?劍客前輩仙風道骨、智圓行方;你卻狂放不羈、我行我素!”

不倒翁大笑不已,豪飲一口:“你可知,同是一壺酒,不同之人卻能品出滋味萬千。人亦一樣,你所見的景象卻與我所見不同。老頭兒我看來,我與劍廬那老小子骨子裡卻是相近之人,我們不過是用不同的方式去追尋內心所向而已。”

“那你有何志向呢?劍客前輩又有何志向呢?嗝……”風吟已是八分醉意,長長打了一個酒嗝。

不倒翁眯起眼睛看了風吟一眼,有種滄海桑田之感。風吟如此年紀,與當年的自己和劍客又有何差異?他同劍客心底亦是裝著江河山川,如今雖看似虛耗光陰,實則韜光養晦,他日時機來臨,他們亦是隨時準備將一把朽骨還與河山的。

“吾輩志當匡扶明主,定天下太平!”

風吟趴在石桌上已然沉沉睡去,酒翁對著夜空長吟,彷彿在回答自己的問題。吾輩老朽去,卻見少年成,他心底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轉瞬劍客生辰就到了,這日不倒翁一改往日瘋癲模樣,一大早便領著風吟去了煙波裡百花館。

老頭兒在百花館裡束手束腳,這也不敢摸,那也不敢碰,這裡的一切都格外嬌豔,他木訥得竟似孩童一般。

百花館不僅百花爭豔,四季長盛,且館內一應弟子盡皆嬌豔。館主穠嬌不僅事花功夫了得,且尤善裝點之術。但凡入了百花館的女子莫不修煉得玲瓏剔透、仙姿綽約。

“喲!這是什麼風,把酒給吹到我百花館裡來了?”穠嬌倒是真真兒詫異,煙波裡與百花館最搭不上邊兒的,便是不倒仙翁了。

不倒翁被穠嬌的一番話弄得不好意思起來。他拉扯了風吟,往穠嬌跟前湊了去。

“嬌丫頭,你你……你幫我把這丫頭把弄……伺弄一番……”

穠嬌、風吟面面相覷,具皆不知老頭兒意思。

“酒翁這是?”

“嬌丫頭,老頭兒我不懂美醜,不識雅趣。如今這孩子跟著我,成日裡穿著男子裝束、整日跟著我瘋瘋癲癲,沒了女子模樣,時間久了終是不妥。我……我……不能耽誤孩子!”

“酒翁意思是……讓我替你這丫頭,妝點一番?”

“嘿嘿……嬌丫頭果是明白人……”不倒翁陪笑一番,“你放心,不叫你白白辛苦,回頭我讓丫頭與你送一壺好酒!”

“酒翁客氣了!若是別人,我斷不會插手。至於風吟這小丫頭嘛……”穠嬌纖手搭在風吟肩頭,圍著風吟繞了一圈,上下打量,“我倒是很有興趣與她妝點一番!”

在穠嬌看來,越有難度的活她越想挑戰,這才能彰顯她的本事。

平日裡風吟改造醉花陰,沒少往百花館裡跑。穠嬌早觀察上了這個粗使丫頭,雖整日粗布男衫,卻氣質天成、清新脫俗,底子很好。若是經了她穠嬌的手,定能煥顏一新,群芳難逐!

不倒翁是有私心的。他縱橫一生,癲狂來去,從未收過徒弟。如今巧得了風吟這麼一個丫頭,經他多時觀察磨練,發現風吟天賦異稟,心中甚是滿意。

他日風吟學成,必成大器!劍客做壽,江湖能人志士無不潮湧,風吟今以酒客首徒之名登門祝壽,算是昭告天。

老頭兒自是要為風吟的將來鋪下階梯,他酒客首徒自當灼灼芳華,遺世獨立。怎麼也不能比劍廬那老小子的徒弟差才行。

穠嬌帶著風吟進得百花館內院,風吟這才算開了眼界。迴廊間仙霧裊繞,楊柳輕拂,穿過幾屏山水花園,方見“雅室”二字飄逸地懸于飛簷之下。放眼之際,輕紗漫漫隨扶風舞動,異香撲鼻。

進了得“雅室”,雕花鏤刻的燭臺託著紅燭,錯落有致地照著,幾位身著羅衫的姐姐,正挑揀花瓣研製各種香氛和花膏。

“進去泡上一炷香的時間。”穠嬌指著掩映在嫋娜輕紗之間的湯池吩咐。

“此湯伴有數十種奇花異草精油,泡之可脫胎換骨,面板細膩光滑,青絲柔順,通體清香。你長期做粗使丫頭,不免面板粗糙,髮絲乾枯,若不從裡到外修飾,就算換了衣衫亦只是畫虎類貓,反倒難看。”

風吟退去衣袍,穠嬌轉身,不經意間瞧見風吟肩背上的胎記,甚是驚駭!

“難道她是?” 穠嬌臉色詫了一瞬,旋又恢復鎮定。

風吟入了湯池,身心放鬆,只覺渾身氣血翻湧,驚了一跳。

“穠嬌館主,怎會有氣血翻湧之感?”

“這就對了!此湯乃我數十年精心研製的秘方,有脫胎換骨之效,不僅能讓人煥發新顏,還能舒經活絡,有助修行!”

穠嬌吩咐左右,替風吟尋了朱釵花鈿,衣衫鞋履一應物件。風吟出浴恍若重生,通體煥發瑩瑩光澤,肌膚水嫩、吹彈可破。

“我瞧你與其它女子甚為不同,濃豔之色反而不稱。與你挑揀了這身鵝黃色束袖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清霧籠洩絹紗。浮紋腰帶收緊,更襯你高挑颯爽英姿。”

穠嬌將把風吟的優勢看得甚透,與她束了簡單髮髻,及腰青絲,單單綴了一支精巧蘭花釵。二八年紀,婷婷風姿,七分飄逸,三分灑脫。

“你瞧瞧此刻模樣?”穠嬌將風吟領至銅鏡前。

風吟瞧見銅鏡裡亭亭玉立俏佳人,如新月出海,瀲灩弄色,顧盼生輝!她竟不識得自己了。

“這……這是我嗎?”風吟指著自己問。

“走吧!讓酒翁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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