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皇后才訓完了話,幾個人終於得以出了這叫人壓抑的景仁宮。

恬貴人與何桉鳴有意走得慢些,兩個人避開了一同出來的夏冬春。

“小主怎得又將這紅玉珠鏈給帶上了。”

這紅玉珠鏈其實是紅麝香珠,何桉鳴早就告訴了恬貴人。

這珠鏈珍貴,短時間內想要找到類似的替代很是困難。因此,何桉鳴便叮囑著恬貴人,絕對不要把這珠鏈給戴上。

恬貴人將這珠鏈給摘了下來,直接丟到身邊的桑兒手中。

“這傷身的東西,你以為我想戴。皇后那老婦看的緊,有些事兒不得不做,”恬貴人不欲多言,話鋒一轉,“阿瑪那邊兒有什麼訊息?”

“富察大人說,前朝的事情已經準備好了,小主目前最為緊要之事就是儘快孕育皇嗣。”

恬貴人雖不像其他妃嬪那般聰穎,但到底是高門貴女,會為了家族的謀算而暫時忍下。

哪怕知道了皇后意圖用紅麝香珠暗害,讓自已不能生育。

她也仍舊像從前一般,裝作懵然不知的模樣,一心一意侍奉著皇后。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皇后遠比華貴妃還要惡毒。

只不過恬貴人在害人一道上,當真是沒什麼「心得」,只好都聽著家中的安排。

“那珠子什麼時候送過來,本小主可是一日也忍不了了。”

“微臣已經把這串香珠處理過了,麝香幾乎已經祛除,只不過為了小主安全,方才不建議小主佩戴的。

至於新的珠鏈,富察大人已經找工匠製作,過幾日也就送到宮中了。”

恬貴人這才覺得安心不少,再一次慨嘆好在阿瑪與額娘機警,將這太醫也送進了宮裡。

不然就只能像那個安陵容一樣,找太醫都要束手束腳,不知道什麼時候太醫就被人給收買,反過來害她去了。

“那安貴人皇嗣當真不好?”

“受了蛇毒影響,先天就會體弱些。”何桉鳴提起這事兒也不免有些悵然,“以微臣的醫術,也不知能不能將皇嗣保到足月。”

“盡力保著吧,畢竟是從延禧宮出去的。雖然她那性子我不喜歡,但是在扳倒甄嬛那事兒上確實幫了不少忙。

算她有用,保她的孩子就算是給我們積德了。”

恬貴人不甚在意地吩咐著,在她眼裡,安陵容生不生孩子都不會影響到她,她也沒必要如此壞心地像甄嬛一樣害人。

畢竟她可是最討厭甄嬛的了,要是成了和甄嬛一樣的人,怕是晚上都噁心的睡不著覺了。

不過這甄嬛已經被關進了寶華殿,想必皇上也不會管著她,剛好趁著查一查浣碧,再教訓甄嬛一番。

“你有沒有什麼,能讓人全身發癢的藥,”恬貴人皺著眉毛,算計著要怎麼折磨甄嬛,“多備一些,本小主需要用。”

何桉鳴都沒來得及說自已這兒並沒有那種藥,恬貴人的便自顧自地下了令。

他沒有拒絕的餘地,乾脆利落的答應下來,表示自已會想辦法找到這種藥。

“微臣會盡快製藥,小主耐心等上些日子。”

恬貴人嗯了一聲,終於放過了何桉鳴,她帶著桑兒回了延禧宮,卻碰見了鬼鬼祟祟的福常在。

瞧著福常在的樣子,也不像是剛剛回宮或是剛準備出去,反而像是有意等著自已。

“福常在,你在這兒做什麼,等本小主?”

福常在張了張口,她想要求恬貴人將何太醫指給自已保胎,卻不知如何開口。

她並非不相信章太醫的醫術,但總是憂心皇后會想要自已孩子的性命。

畢竟皇后都已經落了恬貴人的胎,自已這個……還不是皇后一句話的事兒嗎。

“恬貴人,嬪妾、嬪妾……”

“本小主沒那個耐心聽你吞吞吐吐的,要麼一句話說清楚到底要做什麼,要麼滾回你的樂道堂。”

恬貴人本就瞧不上這爬床的奴婢,能給個好臉聽她說一句話已是格外開恩了。

“何太醫醫術極佳,可否求貴人幫幫嬪妾,叫何太醫為嬪妾保胎。”

福常在直接矮身行禮,她殷切的眼神盯著恬貴人,渴求她能點頭准許。

恬貴人微愣了一下,但下一刻便嗤笑出聲,她瞥了一眼蹲在自已面前的福常在,連句拒絕的話都不想說。

桑兒扶著恬貴人,直接繞過了福常在。

可福常在並不肯就此放棄,她提高了聲音,繼續懇求著恬貴人幫她。

奈何恬貴人直接回了正殿,厚重的簾子被宮人摔下,將福常在一聲聲請求隔絕在外。

院中冷風吹過,福常在被吹的全身發冷,趔趄著從原地起身。

不一會兒,寶鴛便打了簾子出來,她滿臉焦急地扶住福常在,“小主,怎得一個人出來在這院子裡吹冷風,若是感染了風寒,又要喝那些苦藥了。”

“未曾想到,恬貴人竟是這般傲慢不遜之人。

我如此低聲下氣,都得不到她一個好臉色。”

寶鴛瞥過頭去,在福常在沒看到的地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恬貴人家族顯赫,自然是有些傲氣的,小主又何苦惹惱她,畢竟受罪的只會是小主自已。”

“若不是為了腹中這孩子,本小主又何苦去求她。有個厲害的太醫又如何,她那孩子還不是掉了。”

“就是啊,”寶鴛在一旁勸慰著,她略微壓低了聲音,“皇后娘娘不是指了院判章太醫照顧小主嗎,那個何太醫再厲害,也比不過太醫院的院判吧。”

“我只是擔心,”福常在長長嘆了口氣,“這宮中的孩子留不住,總要多想些辦法。”

“可那何太醫是恬貴人的,萬一恬貴人想要害小主,豈不是連覺察的機會都沒有嗎。”

聽寶鴛如此一說,福常在方才有些後怕。她想法簡單,覺得何桉鳴能精心照料著安陵容,自然就能照料自已。

但卻忘記了恬貴人也是皇后娘娘的人,若皇后真的想要害了自已的孩子,這章太醫與何太醫甚至可以互相作證,皇上只會以為是自已不小心,哪裡還會懷疑是太醫所為。

如今章彌已經被指來照顧自已,看來只能想想辦法,也求皇上指個太醫了。

“同樣是懷有身孕,憑什麼那個安貴人又有太醫又有皇上指過去的宮女照顧。

小主卻要夜夜擔憂,還要自已想辦法找太醫。”

“安貴人自有她的手段,”福常在的聲音聽不出來喜怒,她偏頭看了看寶鴛,頗有些意味深長,“你很不喜歡安貴人?”

“奴婢又沒伺候過安貴人,只不過是為小主打抱不平罷了。”

“你有心了。”福常在心中稍稍安定下來,她捏了捏寶鴛的手,“有你陪著,我心中才安穩不少。”

寶鴛面上笑著,她本是皇后娘娘派來的人,卻被福常在大筆銀子的打賞給收買了。

但皇后娘娘又給了更多的銀錢,寶鴛這個本就沒什麼忠心可言的婢女,再次投入了皇后的麾下。

因此,福常在想要找何桉鳴照顧身體的訊息,很快就被寶鴛告知了皇后。

皇后倒是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婢女居然想要脫離自已的掌控。

只可惜她太過弱小了,無論想找誰幫她,都是在找一個新主子。

不會有人真心對待這個想踩著她人上位的賤婢,只會抬抬手幫一幫,然後把她的價值榨乾,丟到一邊罷了。

一棵以為能自保的牆頭草,不過是個笑話兒而已。

倒是要幫她找個新主子,免得日後華妃落馬,還要濺自已一身血。

皇后心中謀算著,若是福常在這個孩子是被華妃落下的,再將從前甄嬛與恬貴人落胎之事都順勢安在華妃頭上,想必她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即便皇上再寵愛她,也逃不了一個賜死的結局。

若是想要華妃動手,那可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只要福常在更得皇上的寵愛,華妃就一定會將矛頭對準她。

“剪秋,為福常在準備著杏仁茶,要本宮的好姐姐最喜歡的那種口味,可還記得?”

“奴婢當然記得。”剪秋笑的格外燦爛,“潛邸時的孫嬤嬤專為那位做杏仁茶,奴婢可討教了好些時日,早就學會了。”

皇上最是在意柔則,任何人有她幾分影子,就會被皇上所看中。

福常在的外貌比甄嬛還要像柔則,如今再把愛喝杏仁茶,喜歡用蕉葉、荷葉蒸煮食物的小習慣教給福常在,得寵根本不在話下。

果真,不出三日,福常在的寵愛就越過了剛剛成為貴妃的年世蘭。

皇上不僅日日宿在福常在處,甚至三餐都要在樂道堂中用了。

再加上福常在同柔則一般,孕中也要起舞討皇上歡心,更得皇上痛惜,就連華貴妃去請,也請不動了。

華貴妃自然惱怒的很,走了一個甄常在,又來了個福常在。

偏生她們兩個又長的相似,叫人看了就覺得無比噁心。

只不過這個福常在此時得寵,又懷有身孕,還真不好就這樣對她下手。

曹琴默多次勸慰華貴妃,不要與一個小小的常在計較,畢竟皇上膝下空虛,偏疼有孕的妃嬪也實屬正常。

“正常?!只有她福常在有過身孕嗎?恬貴人,安貴人,惠貴人,甚至那個被關進寶華殿的甄嬛,哪一個人沒有懷過身孕。

還有你,空有一個公主在身邊,都得不到皇上的垂憐。”

華貴妃看了看那哭泣的溫宜公主,心中的惱怒更甚。

曹琴默一邊哄著溫宜,一邊向華貴妃連連示弱,“嬪妾……皇上也只是偶爾來看看公主,只不過嬪妾不得皇上喜愛,難以為娘娘分憂。”

華貴妃被氣的不輕,麗嬪雖然是個空有美貌的繡花枕頭,但總能留皇上一兩日。

但是這個曹琴默,有了孩子都不能留住皇上,當真是個廢物。

“一個不能侍寢的妃子,偏要日日霸佔著皇上,這後宮子嗣又如何豐盈。”華貴妃重重將茶杯磕在桌上,“當真是搞不清自已的身份。”

“嬪妾倒是有一個主意,”曹琴默略想了想,“若說最關心子嗣之人,要數太后娘娘了。

貴妃娘娘不如去壽康宮中看望太后,將這事兒提上一提,自有人會勸誡皇上的。”

華貴妃從前倒是很尊重太后,但自從那次中宮失德的傳言過後,華貴妃就再不願去哄著太后了。

明明是皇后的問題,卻要捂住天下悠悠眾口,將那皇后之位死死留在烏拉那拉氏,這樣的太后,又有什麼好值得尊重的。

“娘娘,即便太后娘娘的心總是偏的,但對於子嗣這件事兒,卻是最關心的。

您只需要稍稍忍耐,就能讓皇上不再受那福常在的迷惑,您覺得呢?”

華貴妃勉強點了點頭,目前來看,這是最為簡單的方法。

只不過叫皇上從那狐媚子的宮中出來還不夠,要將皇上留在翊坤宮中才是最重要的。

否則自已那些苦藥不就白喝了,還白白為別人做了嫁衣。

溫宜公主的哭聲引起了華貴妃的注意,她心中煩悶,卻突然想到了一個絕佳的想法。

“溫宜哭的這樣狠,想必是身體有恙,這幾日便將溫宜留在翊坤宮中,由太醫好好照料吧。”

曹琴默下意識抱緊了溫宜,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溫宜哼了兩聲,才埋在曹琴默頸間,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娘娘,溫宜還小,如今又生著病,怕會吵到娘娘休息……”

“將乳母也叫過來就是了,”華貴妃面色有些不悅,她撫著護甲,遞給頌芝一個眼神,“曹貴人可是怕本宮照顧不好公主嗎?”

曹琴默真的很想說是,但她只能收緊了抱著溫宜的手,緩緩地搖頭,“娘娘最是慈愛,定能照顧好公主的。嬪妾只是未曾與溫宜分開過,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頌芝可不管曹貴人如何想的,她直接伸手去曹貴人懷中抱走溫宜,完全不在意公主因離開母親而再次哭嚎的可憐模樣。

曹琴默心痛的很,她試圖抓住溫宜的小手,卻被華貴妃瞪視了一眼,只能默默收回了手,連多看溫宜一眼都不敢。

“娘娘,奴婢抱著公主去暖閣吧,待太醫過來,再好好為公主診治一番。”

華貴妃不耐地擺了擺手,她盯著面露不捨的曹琴默,緩緩地展露了笑顏。

“你知道該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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