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監獄殺人案（七）

檢察官陳述完畢，法庭內響起一陣陣嘈雜的議論聲。主審法官敲響法槌提醒眾人保持肅靜，隨後宣佈：“接下來由辯護律師陳詞！”

樂菲兒從座位上起身，走到法庭中央面對著陪審團，此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各位陪審員的心思。他們已經被檢察官說服，認定林國斌是有罪的。他們巴不得立刻作出裁決，然後各自回家，去處理更重要的事情。他們表現出明顯的不耐煩，已經無心聽取辯護律師陳詞，認為這完全是浪費時間。

她深吸一口氣，說：“女士們，先生們，我們之所以設立法庭，就是為了尋求真相。公訴人在陳詞中一再強調我的當事人有罪，但那只是他的主觀判斷。如果只聽一面之詞，那法庭的存在將會變得毫無意義。作為被告人的代理律師，我深知本案的難點在於案發現場沒有監控錄影，我們只能依靠證人證言以及有限的間接證據做出判斷。也正因為以上困難的存在，才更需要在座各位充分發揮你們的聰明才智探尋事實真相，作出公正的裁決！”

樂菲兒指了指坐在被告席上的林國斌，繼續對陪審團說：“不瞞各位，我第一次見到林國斌的時候，我非常討厭他。他因搶劫殺人被判無期徒刑，又在服刑期間再次殺人。我承認一開始對他有很大的成見，認為這種人已經無藥可救。但職業的本能要求我必須放下成見，著眼於案件本身，去了解事實真相，才能決定是否應該為他辯護。我們必須明白一點，他已經為過往的罪行付出了代價，他以前的所作所為和眼下我們要討論的案件無關。”

“林國斌確實殺死了和他在同一所監獄服刑的金大寶，但他不是蓄意殺人。根據對案發過程的瞭解以及當事人的講述，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大家整件事的經過，案發當天金大寶手持利器向林國斌走去，並試圖襲擊他，出於自我保護的目的，林國斌才動手打死了金大寶。”

“我抗議！”薛振大聲喊道，“法官先生，請制止辯護方的無端猜測，警方在現場沒有發現任何武器。”

法官認為抗議有效，並表示可以等辯護方陳詞結束再做定奪。

樂菲兒繼續說：“各位尊敬的陪審員，公訴人剛才已經向大家解釋了蓄意殺人和正當防衛致人死亡的區別，二者看似結果相同，性質卻大相徑庭。面對手持利器的金大寶，林國斌處於明顯的弱勢地位，為保護自己不受傷害而出手還擊致人死亡，沒有超出法律賦予的正當防衛許可權，是不構成犯罪的。毫不客氣的說，在座各位不管是誰遇到那種情況，都會採取相同的措施。”

“憲法明確規定，每個人都有保護自己生命的權利。林國斌在面對威脅時若不採取行動自我防衛，那他早就死了。檢方若是想指控他蓄意殺人，就必須拿出不容置疑的確鑿證據來證明他的殺人行為不是為了自我防衛，否則就違背了疑罪從無的法律精神。我的話講完了，謝謝。”

這邊話音剛落，控方便緊接著申請傳喚證人出庭，得到法官允許。

顯而易見，薛振事先做了充分準備。他請來的證人包括監獄裡的醫護人員、獄警以及正在服刑的犯人，這些證人都提前背好了臺詞，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走進法庭，向大家證明死者金大寶平日裡性情溫和，根本不會對其他人構成威脅。他們信誓旦旦地說，金大寶是所有囚犯裡的道德楷模，他行善積德，品格高尚，助人為樂，思想純潔。聽到這些人的證詞，人們或許會想，金大寶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無瑕的聖人。儘管他數次搶劫銀行、販賣毒品、強姦婦女，但和他高尚的品德相比，這些只能算是區區小事，不值一提。

“感謝各位證人出庭作證！”薛振從座位上起身，字正腔圓地說，“辯護律師說金大寶手持利器襲擊了林國斌，那麼請問她所說的武器去哪裡了？難道會不翼而飛？恐怕不可能吧。大家都聽到了，死者金大寶在監獄裡一直表現良好，從未與人發生衝突，又怎麼會威脅他人的生命呢？此外還請大家注意一個事實，金大寶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而被告人林國斌的身高接近兩米。如此懸殊的體型差距，金大寶在面對林國斌的時候可以說是毫無招架之力，更不可能去主動招惹他。事實上正如剛才出庭作證的獄警向大家描述的那樣，案發當時林國斌咆哮著撲向身材矮小的金大寶，按住他的腦袋往水泥牆上猛撞，最終導致金大寶頭骨碎裂而死。如此殘忍的殺人行徑，怎麼可能得到原諒？”

十二位陪審員的目光再次齊刷刷地轉向坐在被告席上的林國斌，與他巨人般的身材相比，周圍的人簡直成了侏儒。

薛振繼續講道：“難以想象，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著林國斌痛下毒手，要把心地善良並且毫無防備的金大寶活活打死。”

聽到這裡，樂菲兒的心臟怦地一跳，她從薛振的話語中發現了破綻。

“我不知道林國斌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有一個事實毋庸置疑，無論如何金大寶都不可能對林國斌構成威脅！”薛振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向被告席，“辯方律師口口聲聲說林國斌當時是在正當防衛，可是在座各位請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面對這樣一個身高兩米、體重一百三十公斤的壯漢，瘦弱矮小的金大寶如何才能威脅他的生命安全？”

檢察官的這番言論所具有的說服力不言而喻，形勢對被告方越發不利。樂菲兒察覺到昨晚的噩夢似乎正在成為現實，相當一部分陪審團的成員正在失去耐心，打算儘快結束庭審，宣佈被告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