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國

長武城

“這就是京城啊?”

馬車外,街道兩側擺滿了各色小攤,玉石小販手中拿起一枚玉鐲,向攤前的顧客竭力推銷;插滿糖葫蘆的稻草邊站著鬍子花白的老爺爺,笑吟吟的將手中的糖葫蘆遞到小孩子的手中;路邊賣菜的婦人與婆子叉著腰討價還價……

“小姐,京城真不愧被稱為帝都,這裡比我們那小村子可熱鬧多了。”

初來京城的清月好奇的掀開簾子的一角,打量著街道上來往的百姓,穿梭的馬車,掛著旗子的酒館……

“聽說了嗎?那顧大將軍打了勝仗,今日就要回京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顧大將軍英姿颯爽,容貌俊秀,是這京城中多少女子的夢中情人啊!”

掀開簾子,耳畔就傳來陌生女子興奮的聲音和話語,沈惜枝並未過多留意,只是倚靠在馬車上,想著等下若是見到了原主的父親,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

馬車緩緩駛過擁擠的街道,在一處高門大戶前停下。

“是阿枝回來了嗎?”

馬車剛停穩,就聽見婦人的帶著幾分殷切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了進來,這聲音宋婉再熟悉不過了,正是沈王府側王妃的聲音。

“柳姨娘好。”

沈惜枝理了理雜亂的碎髮,壓了壓起了褶子的衣角,整理好臉上的表情起身走了出去。

柳夫人一副慈祥的模樣,伸手像是要扶她,沈惜枝剛準備把手搭上去,卻注意到柳姨娘目光落在她洗的發白的衣服上,眼底劃過一抹難以言說的厭惡和嫌棄。

見此情景,沈惜枝將手縮了回來:“姨娘,怎麼不見爹爹?”

“雲兒生病了,王爺這才一時疏忽,忘了你今日回府。”

柳姨娘話說的看似再尋常不過,可卻真真切切讓沈惜枝感覺到了這個所謂的爹到底是對她有多不珍視,即使闊別多年,再次回京卻只顧另一個女兒,原主若是知道了會有多傷心。

“秋菊,還不快帶小姐回房?”

見目的達到,柳夫人恨不得立馬擺脫這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但礙於王爺對那個女人的偏愛,面上依舊掛著笑。

“是,夫人。”

一旁年長的嬤嬤藉著主子的威風,白了眾人一眼:“各位,跟我來吧。”

穿過沈王府三個大字的牌匾,院子裡倒是更顯得闊氣,幾條碎石鋪成的小路延伸到各色拱門,路旁紅梅盛開散發著似有若無的香氣,跟著嬤嬤的步子,四人沿著清澈見底的小河,走上假山旁邊看起來有些年歲的石橋。

當慣了山匪,住慣了草房的江鶴風壓住心中的驚訝,面色平靜的打量著四周處處透露著奢華的佈局擺設,快步走到沈惜枝身側壓低聲音:“想不到你竟是王府的小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沈惜枝放慢腳步,斜睨了那步子走的飛快的婆子:“震驚吧?我也很震驚。”

“你之前不知道你是王府小姐?”

“知道啊,只是沒想到我這個爹那麼有錢。”

說罷,沈惜枝朝他笑了笑留下一臉懵逼的江鶴風。

“哎!什麼意思啊?”

江鶴風愣了愣,隨即快步追了上去。

“秋嬤嬤,夫人這是什麼意思?府中人人都知今日回來的是沈王府嫡小姐,安排這麼個住處,怕不是故意給我家小姐難看。”

沈惜枝瞧著眼前院子內枯草衰敗的倒在地上,遮住腳下的路,紙糊的窗戶迎著風陣陣亂響,屋簷上的落葉堆了一層又一層,與方才走進來的院子大相徑庭。

“夫人說了,小姐住慣了鄉下的土房子,若是安排了新院子,怕小姐認生,住不習慣。”

秋嬤嬤撂下一句話,白了眾人一眼,便離開了院子。

清月走到沈惜枝身側,眉頭皺成一團:“小姐,這府裡的人也太欺負人了吧!連一個下人都能隨意嘲諷小姐。”說著說著,小丫頭的眼眶不覺泛紅,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好啦!我們又不會一直住在這裡。”

沈惜枝攬過她的肩,像哄小孩子般擦了擦她眼角的淚。

“婉姐姐,你來的時候不是告訴過我,要小心他們嗎?所以我們這離他們所住的地方挺遠的對吧?”

宋婉點點頭,這院子在王府的東南角,而王爺他們都住在院子的東北邊,自然是離這裡挺遠的,但是她還是覺得有點愧對小姐,畢竟是她親自將小姐接回來,如今卻只能住在這破舊的院子。

見宋婉點頭,沈惜枝瞧出她心中愧疚,拉著宋婉的手:“好姐姐,這樣我們不就能遠離他們,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了?”說完還俏皮的衝宋婉眨眨眼。

“好啦!江鶴風,既然這裡就你一個男丁,那你就大發慈悲的幫我們把這些枯木挪到牆下吧!”

江鶴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終究還是一句話沒說,走到枯木旁,搬起枯木,扛著走了。

理了理思緒,宋婉想著也不能讓一個小孩子安慰自己,沉聲道:“那我去把雜草打掃乾淨。”

“我去幫你。”

小丫頭努力衝沈惜枝擠出一個笑容,隨即便跟在宋婉身後清理地上早已衰敗的雜草。

見眾人都忙了起來,沈惜枝也沒有閒著,她推開門,一股灰塵撲面而來,夾雜著幾分嗆人的氣味,燻得沈惜枝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你沒事吧?”江鶴風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沒事。”

走進屋內,地上躺了幾隻餓的乾癟已經死去的老鼠,桌子和櫃子蒙了厚厚一層灰,凳子雜亂的倒在地上。

江鶴風抬手撿起一把凳子:“這屋子破的可真和我那道義寨有一拼。”

“原來你也知道你那寨子破啊?我還以為你情人眼裡出西施,一點也不覺得呢。”

沈惜枝笑著打趣道,順手從櫃子上扯出一件被老鼠咬了好幾個洞的衣服丟在地上。

“這不是等著沈大小姐的護送費嗎?”

沈惜枝手頓了一下,而後恢復平靜:“放心吧!必定少不了你的。”

沈惜枝踮起腳,調皮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在院子裡雖然亂,但是卻不是很大,幾人說說笑笑著收拾,很快便將院子打掃的乾淨了許多,順帶還收拾出兩間屋子,宋婉和清月一間,剩下的一間留給江鶴風。

“小姐,王爺在前廳等您。”

沈惜枝正站在收拾乾淨的院子裡深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就聽見有人在喊她。

沈王爺此刻正端坐在前廳正中央,看似嚴肅的外表下,手不自覺的握緊,沁出了冷汗。

“爹,您找我?”

空蕩的大廳內,沈王爺屏退身側的隨從,只餘下兩人相顧無言。

見沈王爺不說話,沈惜枝也不敢貿然開口,只用餘光瞥向那端坐在高位之上的男人,男人一身常服,溫潤的眉眼染上歲月的痕跡,卻依稀能看出男人年少時的風流倜儻,想必年輕時樣貌必定不輸那話本子裡的潘安。

注意到沈惜枝的目光,沈王爺假意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走上前來,讓爹看看你。”

一改眾人眼前嚴厲古板的模樣,沈王爺此刻看起來倒是有幾分慈祥的模樣,若是旁人見到他這副樣子,想必一定會驚掉下巴。

“你的眼睛和你母親真是十成十的像。”

沈惜枝坐在他身側,看著眼前的男人,實在是不能將他同原主記憶中狠心拋棄她的親生父親聯絡起來,這任誰看了不得感嘆一句:“當真是個慈父。”

沈惜枝勉強擠出一絲笑,溫聲道:“女兒是母親生的,自然與母親相像。”

沈王爺點點頭,像是想起來什麼,拉著她的手囑咐道:“你這幾日舟車勞頓,今晚務必要好好休息。”

話音剛落,沈惜枝眼中就閃過一絲疑問,難道這沈王爺不知道柳姨娘將他們安排到那鳥不拉屎的別院?思索片刻,沈惜枝還是開口道:“柳姨娘怕阿枝認床,特意安排了與鄉下一般的院子住下了。”她也想趁機看看這個沈王爺對她究竟是何態度。

“那就好,你在這府裡不必拘謹,這裡就是你的家。”

聽到這話,沈惜枝腦海中閃過一長串問號,難道這個爹沒有聽明白她的意思,正當她又欲說些什麼,門外的侍衛來報:“稟王爺,顧將軍來了。”

心裡有些鬱悶,怎麼攤上這麼個笨爹,聽不明白話,沈惜枝無奈起身:“那阿枝就先不打擾爹爹了。”

“好,那爹爹晚些時辰再去看你。”

沈惜枝得了應允,轉身離開了屋子,卻在屋子的轉角處遇見了顧驍。

顧驍身形高大挺拔,一身黑底金紋長袍,身披素黑狐毛大氅,只是還未來得及看清面容,便被沈王爺請進了前廳。

剛進院子,就聽見清月一路小跑到她身側,一臉好奇的打聽:“小姐!小姐!王爺找您過去幹嘛?”

看著她這副好奇的模樣,沈惜枝戳了戳她的小腦瓜,語氣不自覺的染上幾分寵溺:“你這小丫頭,不知道好奇害死貓嗎?”

“小姐就跟奴婢講講嘛?”清月輕輕晃了晃她的衣袖,那模樣可憐巴巴的。

“好啦好啦,王爺說讓我好好休息。”

“沒啦?”

“對啊!”沈惜枝一臉無奈的點點頭。

“好吧,小姐,這院子被宋婉姐姐收拾的可乾淨了,你過來看。”清月拉著沈惜枝的胳膊,將她帶到一棵枯樹下。

“這是?”

“江公子說這是海棠樹,海棠花開的時候,小朵小朵簇擁著的海棠花,匯成一大片粉色的花海,夾雜著若有若無的香氣,比那天邊朝霞還要美上幾分。”

“想不到江公子倒是見多識廣。”

清月繪聲繪色的描述著江鶴風口中來年春天海棠花開的模樣,沈惜枝也忍不住想她今後的人生會是怎樣?或許是找到回去的方法,繼續成為飄蕩的遊魂,亦或是頂著這個名字和身份,走上另一種人生。

才在院中歇了一會兒腳,院子外就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沈小姐,皇宮裡來人了,王爺讓奴才告訴您去前院一趟。”

“小姐,宮中來人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也不知道,等我先去看看怎麼回事。”

“等等,奴婢陪您一起去。”

本在屋內收拾東西的宋婉聽到屋外的動靜,應聲走了出來,站到沈惜枝身側。

“我也去!”

清月見狀,也連忙應聲。

“清月,你先留在院裡,我和婉姐姐去看看情況。”

清月癟癟嘴,但還是聽話的留了下來,畢竟比起她,顯然宋婉更熟悉府中的情況。

“王爺,小姐來了。”

剛一進前廳,就見柳姨娘抱著哭的梨花帶雨的姑娘,想必就是婉姐姐口中的柳姨娘的女兒,沈王府的二小姐沈雲雪。

“爹爹好,柳姨娘好。”

方才來的路上,沈惜枝特意和宋婉學了府中行禮的姿勢,此刻有樣學樣的躬身行了禮。

“好什麼好!”

一盞茶杯被狠狠砸在地上,碎開的玻璃濺到沈惜枝腳下。

“雲兒!”

沈王爺怒斥道。

“爹爹!”沈雲雪氣憤地從位子上站起來,用手指著沈惜枝,聲嘶力竭:“她明明就是個災星,要不是她,我怎麼會無端端的被賜婚給那個粗俗的武夫!”

“閉嘴。”

沈王爺眉頭緊皺,手中的茶杯被摔在地上,沈惜枝無聲的看著這場鬧劇。

“王爺,這皇上只是說將沈王府女兒賜給顧將軍,可是並未指明是誰......”

柳夫人走上前,戛然而止的話,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意思,更何況是年少時以聰明才智名滿京城的八皇子。

“對啊對啊!爹爹,我就是死也不要嫁給顧驍。”

沈雲雪本就生的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此刻臉上掛滿了淚痕,長長的睫毛被浸溼,含著淚,楚楚可憐的望著沈王爺,更何況是自小便養在身邊的女兒,沈王爺的表情有幾分動容。

他心中清楚,皇上一方面是怕駕崩之後,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會設法拿走他的江山,自古以來君心叵測;另一方面是現在朝中勢力錯綜複雜,為了遏制各個皇子的勢力,才將本是二皇子陣營的他,六皇子陣營的顧驍捲入這旋渦,陷入六皇子與二皇子之間兩難的境地。

看來皇位將在這兩人之間抉擇了。

沈王爺有些為難的開口:“阿枝,你......可有意中人?”

“沒有。”

沈惜枝緩緩開口,看來這便宜爹是想將她替嫁給那沈雲雪口中的粗俗武夫顧驍。

沈王爺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柳夫人,卻被柳夫人瞪了一眼。

“爹爹是想讓女兒替妹妹嫁過去?”

沈惜枝一語道破,將話挑明瞭說,留下一臉尷尬的三人對望。

良久,沈王爺點點頭,眼神卻飄忽不定。

“好!我嫁,但是......”

“但是什麼?”

聽到沈惜枝答應的沈雲雪,連忙追問,生怕她下一秒反悔。

沈惜枝白了沈雲雪一眼,語氣淡漠:“給我一百兩黃金,另外?將我母親的遺物還我。”

“什麼?”

眾人皆是不可置信的望著沈惜枝,不相信這是她口中能說出的話。

反應過來的沈雲雪只當她是窮怕了,催促道:“爹,爹,快答應她。”

沈王爺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沉聲道:“好。”

“至於你孃的遺物……”

沈王爺臉上浮現幾分糾結的表情,沈雲雪見狀,又嬌滴滴的哭泣:“爹,您就還給她吧。”

柳姨娘也在一旁幫腔:”是啊王爺,阿枝也是思母心切,您就還給她吧。”

沈王爺眼神略過底下跪著的沈惜枝,半晌後,沉默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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