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有哪一段的時間會比洱海邊的更短暫,對張望和徐陽來說,必也是在古城裡跳舞的時刻了。

等到婚紗照拍完,那塊河埠頭上慢慢也堆起人來,都爭著搶著去拾新郎新娘遺留下的幸福,看著倒像是在哄搶地上的喜糖,大多如張望和徐陽一樣,雙雙結伴而來,唯一的區別是那些人的重心在於爭搶幸福的瞬間,即他們迫切想要留下擁有幸福的證據,一個人去撿的時候,就有另一個人為其拍照記錄。唯有張望和徐陽兩人只是長久坐在那裡,看著人群熙攘,一批來過,一批又走,河埠頭上永遠有位置能讓人站上去,河埠頭上永遠有他們兩人的目光。

夜色慢慢來了。

張望站起身子,身下的座位在暗的侵襲下逐漸冰冷,像是今天的溫暖沒有來過,更像是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場夢。張望心裡泛起一陣沒由來的難過,勢必要在夕陽完全落下前趕回去,他想在人群中躲起來。此前他那麼害怕吵鬧,此刻多麼渴望這些聲響,張望把主意交給徐陽,希望他能夠明白自已的脆弱,成年人渴望得到保護的方法依然是依賴對方及時的憐憫,卻裝作沒有渴求的意思。他說:“我都可以。”

張望萬分感謝今晚的風,能夠讓徐陽突然覺察到一絲冷意,才會在做選擇的時刻把之後的時間又交給古城。

打車回去的時候——張望迫不及待想回去,他和徐陽兩人坐在後座,即使車裡面充斥著司機的腳臭味,他們還是一句話接著一句話說,張望得以在對今天的回顧中,終於體會到已經落下的夕陽曾在早些時刻所帶給他的切切實實的溫暖,他忽然轉過身子:洱海已經不見了。

兩人沒有打道回府,想著要回到酒店休息一番,可能是徐陽對時間的珍惜,更可能是張望對人群所能帶來溫暖的渴望,他們迫不及待走進古城,迫不及待聽到根本聽不清楚的聲音。

張望太快樂了,所以他才會在女人向他兜售艾草香囊的時候,絲毫沒有拒絕的意思,甚至同對方攀談,搭訕和互換微信。徐陽跟在張望的身邊,有那麼一刻覺得對行程有主導權的人已經變更,不再是自已。“那不重要,”他忽而又為張望的興致感染,看著張望同那女人說笑,自已也跟著笑,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臉上的表情。天邊的雲在做最後的逗留,讓願意喜歡它的人同它告別,並繼續期許下一次的見面。

徐陽抬起頭,“明天也會是個晴天。”

吃過晚飯後——其實兩人都沒有覺得飯有多麼美味,竟莫名感到饜足,兩人雖然有些勞累,但還是繼續同前一天一樣在古城裡晃盪。兩人沒有喝酒,可事實卻是醉的。因此那些沒有去過的地方,比如說網上盛傳的某某酒吧,兩人非要去尋找,又始終沒有找到。

在最後一次走到剛剛已經來過的門戶時,兩人決定放棄,並去尋找下一處更值得奔赴的地方。其實兩人都沒有決定要去哪裡,因此哪裡人多就往哪裡走。

路是直的,看不見盡頭的樣子,可終有一轉彎處使得他們要去考慮是繼續走下去,還是換一個方向進行新的旅程。

是徐陽在路口處發現左手邊似乎更加吵鬧一點的。

兩人跟著人群走,起初並沒有注意到能夠讓他們以為是熱鬧的直接或間接的原因,甚至以為那種感覺僅僅是心理上的暗示,或者是冥冥之中的錯誤指引,無論是從那個路口往前繼續直行,又可能是轉向右手邊,都會同他們一路以來的景緻一樣喧騰,然而卻不是。

在經過又一個不知經年之前曾盛極一時,如今卻憑藉門票即可隨意進入的貴胄府宅時,張望和徐陽兩人看到宅院旁邊的一塊空地上,篝火在中間燃燒,穿著民族衣服的女人圍成圈跳著舞蹈,即所謂的打跳。可兩人哪裡知道是什麼,舞蹈反而更能概括兩人的第一印象,也更能概括眾多圍觀的人的印象。那在外圈跟著跳的人呢?

張望和徐陽兩人靠近隊伍,即靠近那圍成的圈,因為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本來的大圈如今反而成為兩個圈,隱隱有第三個圈的趨勢,依然把本地的女人圍在中央。

歌曲從在不知什麼地方傳至耳邊,以至於張望和徐陽的心裡莫名想要去找尋它藏身的地方,去探尋它的秘密。可兩人太靦腆了,至少在跳舞這件事上。“你去嗎?”徐陽扭頭詢問張望的意見,“你要去我就去。”他能感覺到血液在沸騰,文人骨子裡潛藏著的勇者血氣在這一刻迸發,衝動變為更加帶有熱情的衝動,欲要進去與所有人舞到天明,又最終什麼都沒做,只是任憑心臟跳著,好一個可為而不為之。

張望有些許的掙扎,他不喜人多,可今晚究竟怎麼了?每每這時——他有過很多這種時刻,都會因為猶豫而最終錯過在後來的日子裡不得不因為今天的膽怯並無限悔恨的機會,今天卻在徘徊之前,先拉著徐陽走進人群,融進圈子裡去了。

踩著歌曲的節奏,兩人拉著手像模像樣學著裡圈女人們的動作,在自已的理解下扭動著身子,隨後又因為後來人群的加入而分手,各自牽著陌生人的掌心去體會其中的溫暖,好像中間的篝火在手中燒著一樣。

張望跟著前面的人跳著,舞著,他可以肯定,今天在洱海邊感到膽怯而後萬分渴求的就是這個感覺,就是這樣的熱鬧,他終於明白其實並非他討厭人群,他真正討厭的是擁擠,討厭人人都為著共同的目的卻各自爭奪,絲毫不管其中的味道,把冷的擠成熱的,把清幽的擠成混亂的。他確定,他喜歡人群,喜歡吵鬧,即使這會給他帶來恍惚的夢境般的錯覺,他喜歡跳舞,在人聲鼎沸的時刻,他想唱一首歌!

張望跳舞的時候,林曼在時別一月之後,釋出一條使他覺得久違的作品,是陳潔儀版的《遺憾》。

“與其讓你在我懷中枯萎,寧願你犯錯後悔......”

張望激昂的情緒勝過在場所有人的總和,可卻還要故作深沉,默然在評論區寫下:“我在跳舞,等會來評論!”

張望正跳著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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