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權家,鐵棚裡。

“藤蔓呢?!”

權守重音質問,白泠被水潑醒,晃眼的白熾燈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修好了。

她雙腿發軟哆嗦,差點翻倒在地。

“我……我不知道……我昏過去了!我……”

白泠的聲音都在抖。

她望向門的方向,又看了看牆壁,一陣駭然。

門是開的,藤蔓也不見了……

權守的面色陰翳,強大的壓迫感直面襲來,眼底的怒火要將一切焚燒殆盡。

閔律站在權守身側,抿唇不語,似是在思考什麼。

閔律:“什麼時候昏的?”

白泠:“大概……我進來後半小時……”

權守背身對著白泠,伸手取下一片藤條,輕輕地握在手心中,“管家,派人找。”

“是。”閔律眼神複雜的看了白泠一眼。

權守拄著柺杖往外走,白泠癱坐在床上,久久未能回神。

漆黑的夜空下,大雨滂沱,閔律撐起一把黑傘,與權守在雨中前行。

權守嗓音中滿是疲憊,“儘量別驚動政府,我不想事情處理起來很棘手。”

在真相沒有出來之前。

他不希望將艾曼推上風口浪尖,RLR計劃還不能被別人知道。

“明白。”閔律說。

“慈善晚宴上的……秦家長子,特別留意一下。”權守沉聲道。

“嗯。”

二人交談著往別墅走。

大雨如瀑,被風吹入雨傘,肩膀被雨水灌溼大半,權守心裡的擔憂更盛。

他將權南赫送去實驗基地時,不過五歲而已。

五歲的權南赫現在走丟了……

他很難不擔心。

“吱呀——”

黑夜中,一道推門聲在記憶的旋渦中撕開一道裂口。

一道搖晃的身影走入權家。

權守與閔律同時回頭看去,月色下,權守站在歷史長河的頂點俯瞰,透過如絲雨線,望著那道身影。

他看見了金髮藍眼一心科研,也會在疲憊時玩笑著說要他養的艾曼。看見了十四年前意氣風發,收到實驗手札看著情話依舊會耳紅的自己。

還看見了五歲被送入實驗基地,陷入意外爆炸中,再未見過的孩子……

“南赫!”

譁然——

沉重的身體墜落,倒在了水泊中,染起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

……

次日,醫院。

金萊迷迷糊糊醒來時,只覺得眼睛有些睜不開,大概是被哭腫了。

季蘭蘭的臉倏地映入瞳孔。

“寶貝兒~”

季蘭蘭笑眯眯地看著他,嘴裡嚼著脆響的蘋果,看起來氣色極好。

在她的髮絲裡還摻著一縷不顯眼的藤絲。

金萊猛的一怔,“媽……?”

金萊似是想到了什麼,猛的撐坐起來。手掌撐床坐起時,像是斷裂般疼,疼得他立馬抽回手,用背蹭著床頭勉強坐起。

他的手止不住的抖。

季蘭蘭見他動作艱難,立刻攙他坐好。

動作間,季蘭蘭看到了金萊後頸上的金色圖案,狐疑道:“寶貝兒!你什麼時候去紋身了?”

“沒……沒紋身。”金萊搖搖頭,將話題扯了回來,“媽你別下來亂跑,醫生說要做個全身檢查,現在應該還沒查房,你們要吃什麼我去給你們買……”

金萊揭開被子正準備下床,手上的疼痛令他微頓,用腳將被子踢開。

季蘭蘭和金鳴相視一眼。

金鳴將金萊的動作摁了回去,季蘭蘭坐在床邊,“寶貝兒,已經查完房了,現在都十一點了,我們已經做完檢查了。”

“醫生怎麼說?”金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沒什麼事。”

季蘭蘭咬著蘋果,全方位的給金萊轉圈展示,昨天手臂上和膝蓋上的傷都已經結痂了,好的出奇的快。

金萊懸著的心這才放下,目光再次落在季蘭蘭髮絲裡的藤絲上。

昨天,他並未在季蘭蘭的髮絲上看見藤絲。

昏迷的場景在腦海中湧現,最後一眼,是菠菜的……

昨天,也是菠菜把他送回來的。

“媽,我有事想和你說,我……”金萊手指捏緊被單,面容冷白。

金鳴:“中午吃點清淡的,清蒸魚骨頭湯……兒子,你吃什麼?紅燒肉還是糖醋排骨?”

“紅燒肉,不要太油。”季蘭蘭說,“另外,給我帶瓶可樂。”

金鳴假裝沒聽見後面半句,“好嘞!”

金鳴走後,季蘭蘭伸手輕輕地拍拍金萊的後背,似是早就明白了什麼。

“寶貝兒,你說。”

“我……”

金萊一時不知道從哪說,坦白的告訴父母在他們不在的這兩個月裡,他和一株會變成人的藤蔓生活在一起?說他帶他回家,教藤蔓怎麼做一個人,然後沒教好……

藤蔓傷害了他們也傷害了秦承江?

金萊思考了好久,最後只道:“媽,我們不出國了。”

季蘭蘭點點頭,伸手摸了摸金萊的頭。

“媽沫知道你有心事,你想說了再和媽媽說,沒關係的,不用強迫自己。”

金萊沉默著,他拽住季蘭蘭的衣角,抖著聲音說,“對不起……”

季蘭蘭望著床頭櫃上的花束,從病服口袋取出兩枚戒指,“寶貝兒,這兩枚戒指是早上我醒來時,就在床頭櫃的。”

金萊看著季蘭蘭手中的銀色戒指,其中一枚戒指上染有淡淡的血跡。

金萊的瞳孔輕輕地顫了一下,他啞著聲音說:“媽……我不要了……”

季蘭蘭看著他發紅的眼圈,“那媽先幫你保管。”

金萊沒再說話。

昨晚他要拿回來,菠菜不給他。

他昏迷了,菠菜又把戒指還給他了……

他心裡酸酸的,尤其是看見染有紅色血跡的戒指,只覺得無比刺目。

“寶貝兒,他……是不是受傷了?我聽打掃樓道的人說,我們病房門口有血珠……順著樓梯口一路下的樓。”

金萊手心發寒,強忍著疼痛扣著掌心,“我不知道。”

季蘭蘭欲言又止,在金萊空洞的眼神中硬生生的嚥了回去。

半小時後。

金鳴將午餐買回來,季蘭蘭女士激動的過去找可樂,沒看見,只看見草莓味的牛奶。

季蘭蘭面色發青,“金鳴!”

金鳴一人分了一瓶,“你看,都是紅色的!太像了,我拿錯了嘛!”

季蘭蘭氣鼓鼓的,最後還是喝了牛奶。

金萊心不在焉地吃完午飯後,有些不放心又去問詢了住院醫師。

醫生笑著拍拍金萊的肩膀,“昨天晚上送來的時候還昏迷不醒,今早的指標倒是很好,昨天可見的傷口也癒合的很快,說來也奇怪了……”

“您要是實在不放心,現在醫院床位寬裕,也能在留院觀察兩天。”

金萊點點頭,神情複雜。

他回病房後,鬼使神差地走到床頭櫃前。

他捧起那束從未好好看過的白玫瑰,在花束中央,看到了一朵不一樣花。

黑色的,如絲綢絨一般,尊貴清冷。

很漂亮,勝過一切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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