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賜來到聚福樓二樓的包間。
本以為賀雲霆這個地方的小地主沒什麼錢，頂多請得起一個小酒樓，沒想到賀雲霆居然直接包下聚福樓二樓的一個包間。
作為和勳貴關係密切，甚至和老朱親戚都能搭上線的酒樓，這家可以說是整個大明內最先進的酒樓。
還記得這塊地皮剛剛清理乾淨的時候，老朱便一反常態的特批了此處使用電力系統的權力。
電燈，透過電風扇製作的換氣系統，也不知道這家老闆什麼身份，居然能讓朱元璋下場特批。
這酒樓的老闆安排了這麼多先進和豪華的設施，自然是不可能只做一個小酒樓，實際上這個酒樓東西的售價也貴的離譜。
外面一盤烤鴨烤鴨的價格也不過是二百文左右，貴一些的五百文也就頂了天。
可是這家半隻烤鴨的價格，足足要六兩銀子！
什麼踏馬家庭能吃得起六兩銀子的烤鴨？反正張天賜是不捨得吃。
坐在主位上，因為張天賜不喜歡飲酒，所以上的都是果茶。
陶凱和賀雲霆坐在身旁左側，陶成道和登雲道人坐在右側。
而坐在張天賜對面，靠近門口位置的，則是一名比賀雲霆還要年輕很多的少年。
看年紀，預估只有十五六歲左右，這也讓張天賜覺得好奇。
你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屁孩，有什麼好鬱郁不得志的？
鄉試考過了麼你，就開始鬱郁不得志。
“這位便是你說的鬱郁不得志的少年？我還以為他和你一般大呢。”張天賜半開玩笑的說道，說完順勢夾了一塊烤鴨嚐嚐味道。
賀雲霆撓了撓頭，似乎此時才注意到，自已帶來的人確實太小了些。
“張少傅，相信我，錢中正絕對有兩把刷子！中正，快和張少傅介紹一下自已。”
錢中正似乎有些拘謹，看面相長的俊美中帶著一絲陰柔，等長大了一定是一個美男子。
再看錢中正身上的衣服，蜀錦浙綢也是名貴的材料。
錢中正緩緩起身，對著張天賜作揖行禮道：“張少傅好，在下錢中正，乃吳越錢鏐後人。”
吳越……錢鏐……
臥槽，這不是真正的千年世家，吳越錢家的後人麼？
還沒等張天賜主動找上門，這錢家的人就主動投奔來了？
不過張天賜倒也不是迷信血緣之人，雖然後世錢氏一族出了一百多位院士……但是這並不能代表明代的錢家，隨便出一個人就是天才。
張天賜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再次看向錢中正的目光時，已經歸於平淡。
“你是錢家子弟？排到你這代時，已經到了中字輩？”
錢中正搖搖頭：“宋末時，我們一脈為了避難，曾離開過杭州。”
“後來到我爺爺那一輩時，又回到了杭州認祖歸宗，但是因為當時太多人認祖歸宗，所以我們這些當時選擇離開杭州的，便不算嫡系，主家也不規定要遵守什麼排字。”
張天賜點了點頭，宋末時候天下真的大亂，好多家族都亡的亡、散的散。
就比如那孔家，北孔一脈根本就不是嫡系，真正的嫡系當年被金國給搞死了，後來的北孔是金國從旁系中隨便抓的一個湊數的。
宋末時杭州的錢家受到波及，倒也算得上合情合理。
張天賜低眉思索了片刻後，緩緩抬頭看向錢中正：“好吧，那第二個問題，賀雲霆說你鬱郁不得志，可是我看你……”
“也不過十五六歲？十五六歲的年紀，你有何鬱郁不得志的？”
張天賜的話似乎勾起了錢中正心底的某些回憶，站在原地猶豫了好一會，這才緩緩開口說道：“在下從小便研讀經典國學，奈何這些都提不起在下的興趣，而在下從小喜歡的卻是思考此世間的執行規律。”
“古人常說，太陽東昇西落亙古不變，可是在下卻好奇，為何東昇西落為不變，又為何太陽一定會東昇西落。”
“在下更好奇，古人所言天地混元如雞子，既然這大地是球體，那麼我們對面的世界是海洋還是陸地？如果是陸地的話，為何他們又不會掉下去。”
“也正是因為在下好奇喜愛的皆不是正道，所以常常被家族內的老人訓斥。”
“因此在下也沒有機會得到家族的資質，上更好的私塾，自然也沒有人為我做保，考不得功名……”
本來張天賜以為這錢中正鬱悶的，不過是古代言情劇裡的什麼情情愛愛。
正打算低頭吃東西，卻聽到錢中正所鬱悶的，卻是對自然科學的熱愛與家人的不解。
聽到錢中正這麼說，張天賜這時才認真看向錢中正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一旁的陶成道也放下筷子抬起頭，看向這個和自已年輕時很像的少年。
“所以，你的思考有答案了嗎？”張天賜緩緩開口問道，想知道這個少年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錢中正微微搖頭：“暫時還沒有，古籍有說大地圍繞太陽而旋轉，亦有說太陽圍繞大地而旋轉。”
“然而無論哪個說法，都沒有說明，為何二者之間一定要有一個在旋轉。”
張天賜點了點頭，看來錢中正只是走進了科學大門的第一步，即名曰“較真”的領域。
不過這又讓張天賜覺得有些好奇，既然錢中正思考這麼多這麼深，為何歷史上沒有留下他的名字？也沒有留下他的什麼著作？
或許……是按照原本的歷史，錢中正選擇了放棄，迴歸到所謂的“主流”中了吧。
陶成道此時越看錢中正越覺得喜歡，周恆和王威二人雖然繼承了陶成道在機械學上的本事，但是卻沒有繼承陶成道最根本的本質。
那就是對未知的好奇。
陶成道想要上天不假，但是他上天並非是僅僅為了上天，更是好奇天空之上有什麼？以及人究竟要飛的多高，才能離開“天”的範圍。
原本陶成道以為，自已只能將本事延續下去，而對未知的好奇心只能帶進到墳墓中。
現在看來，這不正是老天爺開眼，送給自已最好的弟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