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阿保親王年輕的時候吧,他的天賦不如同齡人,在學業與咒術上皆無出色之處。因此非常自卑。

負責教育他的老師和陪伴他的下屬就想出了一個辦法。

那就是有意無意地多找機會誇讚他。多幫他取得一些成就。

明明他的咒術遠不如他的護衛,但在老師和下屬的安排下,阿保親王與護衛在對練中經常能打個平手,有時甚至能取得勝利。

一天,阿保親王聽聞國內有宿儺惡鬼作亂,便暗暗下定決心,有朝一日必將為民除害。

在一次御前比武中,阿保親王戰勝了「不敗的嚴九郎」,這讓他覺得時機成熟,於是當晚趁著夜色離開京都。

當然,那場勝利,也是宮中大臣安排的結果,畢竟皇室成員不能輸得太丟臉。

就這樣,自信的阿保親王隻身一人前去挑戰兩面宿儺。

他那時候不知道,所謂平安盛世,其實就是宿儺一個人的盛世!兩面宿儺就是一整個時代!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當阿保親王真的見到宿儺的時候,他直接被嚇趴了,連站都站不起來。

可能是那時宿儺心情很好吧,總之,他沒有殺他,而是對他說:

“既然你的身邊人矇蔽了你,那我就把你的雙眼和耳朵取走吧。”

後來幾年,人們再也沒見過阿保親王出現在公眾場合。

直到在一次嵯峨天皇的生日宴上,他才再次露面。

那時候,他用遮蓋屍體用的白布,纏住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在腦袋上形成了一個白圈。

整場宴會上他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用點頭和搖頭來交流。

他從來沒有摘下過那個“白圈”,所以後來,白圈已然變成了黑圈,民間將他稱為「墨色親王」。

這就是我要講的故事。

也是我在教學中從不稱讚學生的原因。

我的學生們,都很普通。

或許對於非術師來說他們是特別的,但在咒術師這個行業,沒有術式的他們是最普通、最弱小的底層。

與其說武龍山每年都在培養術師,不如說每年都在培養炮灰。

我小心翼翼地教學,生怕學生們因為自大而枉送性命。

結果,昨天給我的教學回報,正是山本明野的屍體。

他是學生中的佼佼者,但學生畢業以後,不是和同齡人比,而是和整個社會比。

他實際上根本算不了什麼。

所以,我的其他學生,還不如明野的學生,又該怎麼辦呢?

“顧問,大哥的事情,你不必自責的。”

山本治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

“不,我沒有自責。”

“可是,你的臉色。”

呃……臉色嗎?

可能真受影響了吧,我竟然懈怠了偽裝。多虧他的提醒,不然難免會出麻煩。

我打起精神,努力回想微笑的動作要領,繼續露出笑容看著學生們。

“多謝你,山本君。”

“……呃。”

三輪霞和加茂家的藤野都過來了,除此之外,還有牧野家的謙和,藤原家的輝,九條家的英空……

有時候我真羨慕三輪,竟然能和這些“達官顯貴”們玩到一起。

我本來也是其中的一員……誰還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呢?

都是因為那傢伙,現在,我必須天天戰戰兢兢地,應付各種人情世故。

唉,想這些幹什麼,我應該多想想如何確保孩子們能夠在危險中保命。

據說2組的學生都精通這種技能,可惜我和他們沒多少聯絡,人脈啊人脈,真是重要。

山本明野死後,他的家人肯定會找到我們家。

要是我這幾個學生也丟了性命,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付得過來。

說不定叔父的心血都要付之一炬。

想到這兒,我決定暫時改變教學課程。

要先集中教大家“認清敵我實力”、“逃跑”、“等待支援”和“自救”方面的內容。

三輪霞還是一如既往地認真學習,甚至比以前更加專心。

她旁邊的藤野還是一如既往地無精打采,似乎什麼事都無法讓他提起興趣。

其他的學生們或低落或走神,或和同伴一起講笑話,也會聽課,但絕談不上認真。

平常我的課程都是如此,畢竟我從不發脾氣,對學生也沒嚴厲過。

也許這次我該突然對他們發怒,好讓他們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

還是不了吧,我怕萬一得罪到哪個人怎麼辦。

最後,我渾渾噩噩地熬到了下課。

藤野一井第一個離開,留下一句“我去做飯”。

其他人也是一副解脫的表情,畢竟沒有實戰訓練的課程,確實很枯燥。

即使這樣,我還是叮囑一句:

“大家近期不要輕易離開劍道場,更不要去自己不清楚深淺的地方。”

或許沒人會聽我的話,誰知道呢。

下午的時候,我還是費心盡力地強調保命要領。

或許有人會說,只要他們實力足夠強,就不會有危險,應該多教給他們一些真材實料的東西。

可是他們的天賦幾乎註定了,他們再怎麼努力都不會很強。

所以我一直反對那傢伙天天對三輪說“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是最優秀的”。

我怕三輪霞被這些話吹迷糊了,拼命奮鬥好幾年,最後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一無是處。

拼命努力而沒有結果,那樣她的心理落差就太大了,我擔心她因此一蹶不振。

我正想著三輪的事,然後就看到藤野拉著三輪跑出演武場,向森林奔去。

我知道,是那傢伙的散養政策給了他們機會。

他就是會不負責任地說一句“自己練去吧。”然後獨自跑去逍遙快活。

他從來沒有負起過責任。

我想攔住三輪他們,但藤野一井看了我一眼,讓我不敢再說什麼。

他是御三家的人,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經常命令人的語氣,讓人很難不懷疑他和他的家族還有很深的聯絡。

為了我的家族考慮,我猶豫了,應該說,我膽怯了。

臨近傍晚,他們回來的時候,我看到三輪被嚇得不輕,眼角明顯有哭過的痕跡。

我為自己下午的怯懦後悔,終於鼓起勇氣去質問藤野:

“怎麼回事?!”

“帶她去見識見識,沒想到能被一個小咒靈嚇哭了,放心,我不會讓她出事的。”

“你們這次做得太過火了!”

是啊,當然沒出事,我知道,可是他們一個11歲,一個12歲,這次沒出意外,萬一下次遇到詛咒師呢?

他們是孩子,對很多事情沒有判斷能力,我不能放任他們不管。

“這種事情,沒有下次,你們做什麼事我都不管,但不能不顧安全,尤其是還帶著三輪!”

“哦?我們沒事,倒是你,怎麼,我們不在的時候,你把面具弄丟了?”

“……”

“顧問?”耳邊傳來三輪疑惑的聲音,這把我驚醒了。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學生面前生氣吧?

我注意到自己的表情,開始努力剋制情緒。

但是,剋制不住,我知道,無論是去理論還是單純地發洩情緒,我必須要去找別人。

這麼想著,我走向了鍛造坊。

“我早就和你說過看好他們,你從不當回事,把孩子們扔到一邊,就會打你那破鐵!

“今天他們跑出去,明天萬一就出事了呢?!從小你就沒負過責任,我不在乎,但你別在學生面前也只顧自己!”

“……”

“說話啊!裝啞巴?要不是因為你,家裡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現在你又對三輪他們不管不顧,真是無可救藥!

“你怎麼還不死啊!”

我越來越上頭,說出了很過分的話,但我覺得還不夠,還想再說幾句。

“顧問!”

三輪的聲音打斷了我。

“是我為了變強,才要求小藤野帶我跑出去的,都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怪師傅。”

三輪眼巴巴地盯著我,隨時有可能大哭起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唉!”

長嘆一聲後,我只能灰溜溜地離開。

“……”那傢伙還是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沒有說話。

……

夜晚,藤野一井給三輪霞講解了一些咒術知識,等她睡著後獨自來到了鍛造坊。

藤野什麼也沒說,席地而坐,撐著頭看向打鐵的老人。

在整把劍將近鍛造完成時,老人把它扔在一旁沒再管,同樣席地而坐,看著藤野。

“唔哈哈哈,你小子平日裡沒心沒肺,現在倒想起安慰老夫來了?”

“只是過來嘲笑你而已,畢竟父親被兒子指著鼻子罵,這種事也挺有趣的。”

“哦?你也看出來了?”

“他對你不好好看孩子這件事很不滿啊,你這老東西過去挺差勁的。”

“唔哈哈哈,老夫只是以為你們年輕人應該有自己的自由呢。

“僅憑自己是大人,以為自己負有教育責任,就對孩子橫加干涉,那是傲慢。”

“哦?你這話在我那個時代都算大逆不道了,雖然現在也一樣。”

“唔哈哈哈,你小子將來有機會,給老夫講講你那時候的故事吧。”

“看我心情。”

這時,在咒力的操縱下,那把劍已經完全鍛造成功。

“哦?”老人站起身,對藤野招招手,“來,看看。”

藤野順著老人手指著的地方看去,赫然看見劍刃上刻著鑄造者的姓名。

“老夫還沒告訴過你我的名字吧?

“我叫,

“源賴光。”

……

總監部督查處記錄:

2013年12月17日,福島。

發現有大量咒靈夥同詛咒師圍困當地孤兒院。

確認對方擁有兩名1級咒靈和兩名1級詛咒師。

派遣特別1級術師源賴光帶隊27人前往解救人質。

更正。

情報有誤。

尚未查明詳情。

已有13人戰死。

源賴光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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