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聞言雙唇喏喏卻不知從何開口,只覺心中惻然。女子婚嫁從來自身做不得主,如小姐這般官家小姐亦只能聽從安排。從前見秦公子上進知禮,本以為是上好的良緣,如今婚事不明不白便已作罷,除卻接受,卻也別無他法。

官家小姐尚且如此,她不過一介奴兒,更是身如飄萍。

碧桃雙眼不由泛紅,出言寬慰:“小姐日後,必能尋得比秦公子好上千百倍的郎君!”

前路杳然,日後是何日?她本就覺得自身言語蒼白,又兼思及自身,只覺眼前已是霧濛濛一片。

顧窈娘見她如此,卻是笑了:“傻丫頭,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她心中怨恨多過傷心,自是哭不出來。顧窈娘坐起身,伸手拉了碧桃同她坐在榻上,透過窗欞睨著窗外霜色月牙,只覺這暮春的涼意也甚是襲人。

“我若是男兒便好了。”

忽地一言打破了房中的寂靜,碧桃先是怔愣,隨即卻是認真考量。她凝眉思索,圓圓的臉上五官縮到一起,她開口,語氣中分不清是憾是嘲:“若我也是男子便好了!”

碧桃真心實意地對著窈娘說:“若我們是男子,我便能陪著小姐走遍天下!從前小姐想吃的想玩的想看的,咱們便都能看到了!”

她暢懷時眉眼飛揚,完全不似平時小心謹慎模樣。窈娘看著她的樣子,只覺心中似被何物抓撓撕扯,寂寂無言。

是啊!

若為男子,便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若為男子,獨守一人扶持一生便是情深似海,紅顏無數喜新厭舊也可是風流不羈。

若為男子,婚事作罷也可另尋高門。

可惜了,自己生而為女子,從一開始,便只能安分守己。如今被退婚,往後婚事何其艱難尚在其次,只不知坊間又會有何等流言,自己在流言中又會是何樣人。

何其不甘!

顧窈娘只覺心中隱有風浪激盪,她看向碧桃:“碧桃,若我想去朔京,你可願陪我一道?”

碧桃一驚:“您去朔京作甚!秦公子他已經……”

“我沒想與他如何。”顧窈娘打斷碧桃,“我若糾纏,頂多不過做了他的側室,我也不願受這委屈。但他錯了,我終究想要說個明白。終究多年情分,他是如何想,我得知道。”

她當真想要知道,秦毓秀究竟是聖命難違,還是早已心有二心。

碧桃知道顧窈娘素來有主意,又認死理,只要是她認為“應當”的事,她便會去做。如今勸窈娘,怕是沒用。只是……碧桃斟酌著措辭:“老爺夫人那邊,怕是不會讓你去朔京。”

顧窈娘嘆了口氣:“這正也是我擔心的。爹重規矩,娘都聽爹的,我想找秦毓秀分說清楚,怕是不易。”

“只是碧桃,我若不當面與他說清楚,我終究心中難安。”顧窈娘看著窗外,一輪孤月瑩瑩如玉,看得人心中寂寥,“他迫不得已舍了我,與費盡心機負了我,到底是不同的。我得知道!”

碧桃心知顧窈娘心中已有決斷,便也不勸。只寬慰窈娘一番,又發誓自己必然隨著窈娘同去,便哄著窈娘入睡。

窈娘心知明日必會與秦毓秀的父母會面,到時又是何種光景殊難預料。加之心中打算與碧桃言明。窈娘與碧桃二人一同長大,情分非同尋常,比之家人亦不遑多讓,此番進京她雖心中堅決,卻也沒底。若有碧桃陪同一旁,到底心中安穩。

心中所想大石初定,顧窈娘便也放下思緒沉沉睡去。

第二日,顧家諸人起身比尋常都要早,眾人面色都不甚好,四下看來,顧窈娘卻似是昨日休息最好的人。

她見父母弟弟均是一臉嚴肅,便將心中進朔京的打算暫且掩下,尋思且在與秦家父母交涉之後,再循機與家人商議。

顧先生端坐在上首,一旁的几上放著一柄通體溫潤的玉骨折扇。窈娘自是識得此物,多年前訂婚之時交換信物,自家給的是祖母留下的一塊玉佩,這柄玉骨折扇則是秦家給的信物。都是家中上好的珍貴之物,用來表達彼此對這樁婚事的誠意與滿意。

這玉骨折扇一直以來都被顧夫人好生收著,除卻過定那日,顧窈娘還是第一次見到。昨日剛得知秦毓秀被賜婚,今日尋出此物,其意不言而喻。

昨日紛亂,過了一夜眾人都有思量,既知此時再無轉圜,可這親如何退、何種姿態面對秦家還需有個章程。

顧先生憐惜地看著素面朝天的女兒,只覺得窈娘柔弱似是那風中柳絮飄搖,益發楚楚動人惹人憐愛。

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顧平生只比往日殷勤許多。他今日須得一早回到書院,可心中牽掛姐姐,便磨磨蹭蹭不願出門。被父親瞪眼一哼,少年方才不情不願帶上小包袱出門。

臨走時,顧平生殷殷囑託顧窈娘:“姐姐,你別怕!秦毓秀咱不稀罕,大不了我養你一輩子!”

顧家夫婦聞言恨不得用掃帚將他掃出門,好好的兒子,怎麼就長了張破嘴!沒有秦毓秀自有千般好男兒,如此話說豈不是料定了窈娘嫁不出去了?

顧夫人似吆小雞仔,將兒子趕出家門,也意欲留下父女二人獨自說話。誰知到了門口方才拉開大門,便見到了正欲抬手叩門的秦家夫妻二人。

只見夫妻二人面色各異。秦捕頭面帶愧色,見到驟然出現的顧家母子眼中閃過一縷未做好準備的倉惶和心虛;秦大娘則是手裡提著小匣,滿臉是笑,於眉眼間竟是半點不曾掩飾的喜意。

母子二人只覺刺眼,顧平生伸手便想裝作未見二人,要將門關上,秦捕頭忙堆笑上前高聲道:“平生賢侄!”

見對方叫住自己,顧平生倒也不好硬生生將門關上,卻也不迎人進去,只扶著門看著門外二人。秦捕頭見顧家母子顯然也是已知道秦毓秀被賜婚之事,正在氣頭上,也沒敢多話,只壓低聲音說道:“我們來看看窈娘。”

顧平生並不動作,張口欲要譏諷,被母親捅了一下腰眼,方訥訥閉嘴,卻也並未讓路。

秦大娘也覺出氣氛不對,臉上的笑容略略一滯。秦捕頭見顧夫人動作,忙又向顧夫人道:“不知是否方便我們進去?”

顧夫人望著秦家夫妻二人並不說話,看得二人面上笑容越發支撐不住,方才示意顧平生讓路。

顧先生和窈娘早已聽到門外聲響,已在堂屋門口候著。秦家夫婦只見得顧家人的臉上都不甚好看。

而顧平生看見秦大娘雖是喏喏進屋,眉眼間卻是掩不住的笑意,不由又是一陣氣悶。只扭頭不看。

窈娘在秦家人進門時,彼此見禮後,便退到了顧夫人身後。此時並不吭聲,只打量著眼前的秦家夫婦。

秦大娘自是十分得意,雖努力想要掩下,卻終究連眼角的細紋都壓不住飛揚的喜氣。一旁的秦捕頭則是顯得陳黯許多,且像是極難開口的樣子,自進屋後便侷促地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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