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四個字，沈逸沉默著，目光上移，他看到了問題。
那是用白色的顏料所寫，寫著: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讓你無法原諒的事，你會怎麼做？
下面的回答五花八門，有的人說殺死你，有的人說先了解，還有的人說是老死不相往來，想方設法報復你，其中，最長的一條是除非港城能下雪，否則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旁人的言語在他眼裡不過是空白，他唯一在意的，僅此一個她而已。
女孩已經放下手中的彩筆，她站在光暈之下，臉上掛著一抹心碎的苦笑。
沈逸早已知曉昨晚的那通電話，也只知曉電話的內容，他做好了準備，可當看著她臉上的難過，他的心臟還是會疼。
從點點淚珠裡折射出的晶瑩刺入他的心尖，沈逸心臟抽疼的朝她靠近。
女孩沒有躲，也沒有退開，她直視他，儘量保持自己的心平氣和。
“哥哥。”
她的聲音帶有幾分鄭重，少了平時裡的一份親暱，但偏偏，還留有她自己都難以割捨的眷戀。
“顧唐的車禍，不是意外，對嗎？”
她在笑，可卻是散發著疲憊的勉強。
“是。”
聽到這裡，女孩嚥了咽口水。
“是有人故意的。”
“想要他的命，對嗎？”
“對。”
女孩臉上的笑意有些繃不住，她瘦弱的身子立於晚風中，身上的大衣吹起一角，沈逸見此，害怕地扣住了她的雙臂。
“旖旖，好端端的提他做什麼？”
“他已經死了。”
“對，就是因為他死了，所以我想知道真相。”
沈逸沉默著。
“顧唐出車禍那天，你的車為什麼會在案發現場？”
她直接問他，是因為心裡對他還有感情。
她感激他，感激他給了她第二個家，感謝在榮城的救命之恩，感謝在那夜的捨命相護，她估算過那個高度，如果不是他護住她，那顆子彈會射入她的腦袋。
同時，她心中還抱有幻想，所以她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沒人知道，她後來又去過那家醫院，她知道了他那段時間去醫院的原因，是因為莫弈白受傷了，他那段時間每天都會過去一趟。
她也知道了他對她的憐憫和照顧。他看到了她的新傷和舊傷，在不認識她的情況下，僅僅因為護士姐姐的幾句話就自掏腰包多安排了幾個人照顧她。
甚至，還花了不少藥給她養好了身上的傷，所以她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
同樣的，接她回家那天，他也是因為看望莫弈白而恰好出現，聽到了別人的交談才得知了她當時無家可歸的處境。所以在護士長的帶領下，他才來到了她的病房。
這些事情，是她旁敲側擊問出來，問過很多人，所以這些是事實。
這些疑惑被解開，但現在仍有唯一說不通的一點，就是那張照片。
沈逸勾起唇角，臉上的笑容跟她同樣的帶著心碎。
看見這樣的他，女孩略有幾分的怔愣和無措，甚至，還有她自己難以察覺到的心痛。
“所以旖旖是懷疑我殺了顧唐？”
話音落下，他握住她雙臂的手同樣的落下。
他在苦笑，她能看出他整個人彷彿被抽乾了力氣，頹喪，心痛，甚至是窒息。
見此，女孩心臟的抽疼已經明顯了起來，明顯到她難以忽略。
兩人就此無言，互相望著對方。
“對嗎？”
他的聲音有些啞，好似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不一會，她發現他的眼睛裡似有點點的晶瑩，不明顯，可在她眼裡，卻是數倍的放大。
沈思旖雙手微微顫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好了，我知道旖旖的答案了。”
“懷疑一旦開始，罪名就已成立，我在旖旖這裡，就是這樣吧。”
女孩搖頭否認。
“我們的過往一文不值，什麼都不是，是這樣嗎？”
“不是，不是這樣的哥哥，我只是想要一個解釋而已。”
看著他似一塊完整的鏡子碎裂一般，女孩淚花溢位。
她解釋道，不想他再繼續因為她而傷心。
喉結滾了滾，沈逸沒有因為她的解釋而高興，相反，他臉上的苦笑是越來越勉強。
“有個目擊人找上了我，給了我一張照片，照片上正是你的一輛車路過車禍發生的現場。”
沈逸突然苦笑出聲，“所以呢？”
“兇手是我？”
女孩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沈逸突然抬起右手，溫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花。
沈思旖怔怔望著他，心裡矛盾而難受。
他的右手還是因為肩後的傷而不太靈活，可他還是替她擦著。她看著這些細節，心裡又疼又悶。
“目擊者，那他有報警嗎？”
“旖旖又是什麼時候收到照片的呢？”
“時間間隔了多久？”
“他是在哪個地方拍到的？”
“當時就知道那是我名下的車了？”
他的疑惑將女孩打懵。
“他真的有看到整個事發過程嗎？”
“那為什麼只有一張照片呢？”
“一般來說，看到行兇過程的人都會用手中的工具記錄下儘可能看到的，但為什麼只有一張照片呢？”
“是不想給你，還是拿不出，又或是有其他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字一句，沉甸甸的，讓女孩開始搖擺，她也終於意識到有些地方不合理。
那張照片是出自相機，既然手裡拿有相機，又稱是看到了那輛車從人體上碾過去的過程，那麼這種情況不可能只拍下一張照片。
是個人，都會迅速按下快門，恨不得拍下全過程。
如果真的記錄了全過程，為什麼不乾脆直接拿出所有，畢竟這就是無法狡辯的直接證據，何必拿出一張具有爭議性的照片。
如果恰好沒有記錄下全過程，只有一張照片，那又如何能證明這個人說的是事實？僅僅憑藉他的一面之詞就相信他嗎？
現在的關鍵所在，就是那人能不能提供影片，或者是更多的照片，如果有，那就證明他沒有撒謊，如果沒有，那就不能輕信了他。
“如果知道是我的車，為什麼是將照片給你，而不是給我，畢竟正好可以趁機向我索要封口費。”
“哦，他可能是害怕被報復吧，但其實他還可以把照片給我的對手，這樣，他也能拿到一筆不錯的報酬。”
“他到底有沒有看到全過程呢，如果看到了，他能說出細節嗎？”
“那人是誰你知道嗎？他是周圍的住戶，還是路人？”
“可那條路的盡頭只有一個小區，如果他是路人，他出現在那裡的原因是什麼？”
“對了，他也可能是探望朋友，親戚。”
“旖旖說照片上的是我的車，所以對方拍攝的距離應該不算太遠吧，既然如此，我行兇的時候還會看不到他嗎？”
他自嘲的咬重我行兇三個字。
“看到他了，我會傻到讓他留下證據？”
“也或許，是他的裝置很好，距離很遠也能拍到，所以我沒有發現他。”
“照片是從哪個角度拍攝的呢，他拍攝照片的時候是把車停下來拍攝的，還是在車裡拍的。”
女孩想起什麼，猛地僵住。
看著她的反應，沈逸沒了聲。
停頓了幾秒，他啞著喉嚨道:“這些問題，你能回答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