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這位就是謝小姐。”宋泊簡在那人背後停住,那人回頭,眼裡滿是慈愛的笑:“謝小姐,好久不見。”

“高叔?”謝億歡很驚喜,她想要敘舊的話頭被高叔微變的眼神制止。

陸徵當然不會親自出面。

“宋先生,我和謝小姐想單獨聊聊。”高叔看向宋泊簡。

很奇怪,宋泊簡在高叔面前很順從,像是隔了幾個層級的下屬。他看了一眼謝億歡,似乎在問:“你可以嗎?”謝億歡朝他點頭,他像個侍者將高叔引到頂層的咖啡館,點好咖啡,才恭敬離開。

“謝小姐,別來無恙。”高叔又恢復了笑盈盈的面龐。

“高叔,是陸...”

高叔打斷她:“是先生所為,煜清之前冒犯了謝小姐,這是補償。”

“可他助我取得畫展名額的時候,陸煜清還沒做出荒唐事。”

高叔先是意味深長地一笑,盯著謝億歡看了許久,才道:“謝小姐不知道嗎?”

謝億歡臉很快紅了,連同耳朵一起,耳垂粉晶晶的,在咖啡廳厚重的暖光下顯得格外輕盈。

“先生很少在女人身上花時間,但對你不同,我想謝小姐耳明心亮,一定知道原因的。”高叔笑出聲。

“我有個疑問,高叔能幫我解答嗎?”謝億歡抬頭看向高叔。

“是昨晚在你學校發生的事?”

“嗯。”

“我只能告訴你,先生格外關注你,他試圖瞭解你的一切,”高叔不再看她,彷彿在迴避著什麼,“不過,你放心,這種事不會再發生,那兩個小子,不會亂說的。”

謝億歡突然感覺渾身被抽空,她早該想到,自己的一切都在監視之下,那場讓自己芳心萌動的英雄救美,只是精美陷阱的一個小小漏洞而已。而陸徵正處於上帝的位置,想要將她納入絕對掌控之中。

“他調查我?”

“你會得到很多。”高叔緩緩道,絲毫不受謝億歡情緒的影響,“沒有一個人會在一件完全不瞭解的東西身上投入太多,他本質是個商人。”

謝億歡無神地看向遠方,她腦海裡浮現陸徵昨晚的樣子,他告訴她等他回來,也許昨天他就知道,他回來的那天,她就已經被他買下,住進那間華美牢籠,完完全全屬於他了。

“謝小姐,畫要不要賣,還請你自己斟酌,先生絕不勉強。”高叔似乎早就料到這種結果,他泯了一口咖啡,有些嫌棄地放下了。

“我本該對你們感激涕零的對嗎?”謝億歡將面前的咖啡一飲而盡,“他一直扮演救世主的角色,救我於水火,絕不靠近一步,我以為他和別的男人不同,是自制且紳士的。可現在才知道,他一直扮演著上帝的角色,凌駕於我,默默的讓一切發生,然後控制事情的走向。我說的對嗎,高叔?”

高叔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其實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得到的會比你付出的要多得多,而這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

“謝小姐,做交易之前,先要想想,你自己有什麼?”

謝億歡當然知道,她除了青春尚在的容顏,還有單薄清高的個性。而前者才是令陸徵心甘情願付出大價錢的根本所在,而那些即將到來的一切將徹底摧毀後者,將她打造成完全不同的一個人,失去了無用的清高,對她來說到底是好是壞呢?退一步講,離開了陸徵,她還有什麼,她不能保研,有極大可能回到鎮上,和花紅酒綠的城市生活說再見。她並不是不渴求這一切,可這種方式早已超出了她所受的教育。

“他的價格是什麼?”謝億歡抬頭,認真地問,“我的代價又是什麼?”

“他會讓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具體點,”謝億歡道,“我的代價是不是和他女人們共存?”

“別那麼嚴肅,對於你來說,只是人生中多了一段不那麼符合想象的情史罷了。”

商人總是愛把交易描述的不那麼對等,以激起潛在物件的購買慾。謝億歡模模糊糊知道,這背後有什麼陷阱,但也深知這將是自己突破原生家庭桎梏的最便捷手段。

然而她不知道的事,她內心的某處正在以難以察覺的方式破裂、崩塌、重塑。當上流社會的生活向一個一無所有的美麗女孩伸出橄欖枝時,總有一個聲音問:“誰能拒絕這一切呢?”

高叔依舊慈祥,他說陸徵交代過要送謝億歡回去,而謝億歡內心正在經歷一場海嘯,這樣的女孩,高叔早已見過許多,他在心裡恥嗤笑,表面卻依舊恭敬地朝她彎腰,告辭。

回到學校,空氣依舊渾濁,謝億歡依舊遭受謾罵和唾棄,她忍受行人的指指點點,老師的刻意刁難,不過她不是那麼在乎了,她知道,現在存在一個按鈕,只要她按下去,一切都會解決,從前對她嗤之以鼻的人們會換上衣服恭敬的面孔,主動權全在於她。

她開始出現在課堂上,開始無視那些非議,她漸漸覺得現實世界和精神世界是割裂的,她一邊是學校裡最受鄙視的那個人,一邊享受著一種隱秘反殺的快感。但很快她意識到,幻想和現實是完全不同緯度的,唯有她真正向陸徵妥協,往那個深淵跳下,才能獲得她幻想的一切。

幾天後,她發現尹宗和汪小全很久沒出現過了,就連輔導員組織的班會,他們都不來,更可疑的是,鄒馨乾脆不點他們的名。謝億歡找到和他們同寢室的男生問,他們也退避三舍,甚至不敢正眼看她。她心裡突然湧現一些不好的畫面,一個偏僻廢棄的工廠,一個穿著防護服的男人拿著一把沉重的斧頭,還有兩個害怕到發抖的男大學生。每一次斧頭落下,就會有鮮血濺到男人的護目鏡上,那兩個人的頭骨很快變形,然後與地上的血色混成一堆,頭髮、眼珠和殘肢...

畫室裡只有寥寥數人,畫板上躺著一幅幅未完成的畫,像一塊塊馬賽克共同組成了一幅巨大的印象派作品,最角落的那一塊是鮮紅的血色,謝億歡將紅色點塗在畫板上,她突然嚇了一跳,自己畫出的竟然是一灘尚未凝固的血。與此同時,位於巴黎的一場古典珠寶拍賣會上,一個男人以昂貴的價格拍下了一條紅寶石項鍊,眾人感嘆其出手之闊綽,他卻在無人注意時離開。車上,高叔笑說:“謝小姐太年輕,欣賞不了,先生專程來巴黎的這番心意,恐怕要浪費了。”

陸徵看了一眼隨意擺放在旁邊的珠寶盒子,眼眸微垂,似乎再想象某一個畫面,好久他才開口:“恰到好處的東西反而太刻意,我費心準備,她隨意丟棄,倒也無妨。”

高叔爽朗地笑:“很難見你對哪個女人這樣。謝小姐是哪裡特別?”

陸徵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只是很普通的女人罷了。”

謝億歡從畫室出來,見鍾曉璐氣喘吁吁地跑來,讓她趕緊去院長辦公室一趟。鍾曉璐添油加醋道:“錢院長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

謝億歡腳下的步子並不加快,反而停下來問鍾曉璐:“陸煜清和你在一起了嗎?”

鍾曉璐牙齒咬著下嘴唇,憤恨道:“我怎樣都比你現在強上百倍,你知道男生們在背後是怎麼說你的嗎?”

“他們的意見重要嗎?”謝億歡嗤笑,“反倒是你,別將自己葬送了。”

鍾曉璐似乎被戳到痛處,她咬著牙跑開了。謝億歡獨自一人走向院長辦公室。她早已看過錢姿在陸家諂媚的樣子,如今她只恨謝億歡跌得不夠深。

錢姿臉色很差,命令謝億歡將辦公室門關上。辦公室佈置的很普通,但細看卻能發現每一處細節都價值不菲,就連桌上那套袖珍的茶具,在不顯眼處都印著LV的印花。

她劈頭蓋臉地將她數落一頓,而謝億歡只是在一旁安靜地聽著,試圖看清她真正的企圖。錢姿見她油鹽不進,冷笑道:“ 你別以為和陸煜清談過幾天戀愛,我便不會處理你。”

謝億歡只覺得噁心,她問:“你要怎麼處理我?”

“記過、留校察看或者勸退。”錢姿漫不經心的撫摸著自己精緻的美甲,“這是院長的權利。”

“唔,這些足以把我嚇到了。”謝億歡若有所思,“那你要我怎樣?”

“去派出所,籤諒解書。”

“什麼諒解書?”謝意歡驚愕。

“別在我這兒裝傻,張教授剛剛被警察帶走,不是你搞的鬼?”錢姿白了她一眼,雙手在胸前交叉。

“怎麼回事?”

“本來只是論壇上大家娛樂消遣的事,現在鬧到派出所,影響的不只是你和張樹安的名聲,而是我們學乃至整個學校的名聲。這樣對誰都不好。”錢姿說,“張叔安那邊表態,如果你願意籤諒解書,他可以給你一定的補償。你不是缺錢嗎?”

“錢院長,我很好奇,陸煜歡知道這件事嗎?”

“你扯他幹什麼?”錢姿不悅。

“張樹安有不軌之心這件事,我只告訴過他,他是唯一明白真相的人,為何他不出面替我解釋,讓我蒙受不白之冤。”

“我警告你,不要將煜清扯進這件事,本來他可以安安穩穩在這邊讀完本科,就是因為你,陸徵偏偏要將他送到美國,你已經把他害得夠慘了。”

“我真不知道,陸煜清有你這樣的母親是幸運還是不幸,難怪他如此優柔寡斷又激進偏頗的,居然是拜你所賜!”謝億歡冷笑。

“謝億歡,你最好現在就去派出所,不然後果...”

謝億歡的電話鈴聲打斷了錢姿的聲音,她拿出手機,心突然猛烈地跳動起來。她接起來,是久違的那個人的聲音。

他又一次出現了,在她最需要的時候。

“把電話給錢姿。”他說。

錢姿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過手機,走到角落,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捂住嘴,小聲又恭敬地答著。

很快,手機被送還給謝億歡。

“沒事了,下來吧。”那邊聲音微沉,謝億歡聽出了些許疲憊。

陸徵在樓下等她,他一手插兜,另一隻手不經意的摸著胡茬。他似乎被先前更瘦一些,臉變窄了一些,眼窩有些內陷。他的雙眼因強烈的陽光而眯著。

他很打眼,比較很少有人在大學校園穿看起來很昂貴的整套西裝。他早已受夠了身邊經過女大學生的竊竊私語和盈盈笑聲了,他有些不自在地踢著腳下的石子。

“陸先生。”謝億歡小跑過來。她在他面前站定,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陸徵似乎也有些尷尬,他嗯了一聲,上下打量了她很久,最後低頭問:“去車上嗎?”

車門一關,瞬間將大學校園的喧囂隔開。高叔跟謝億歡打了個招呼然後妥帖地下車等候。

車內的尷尬瞬間彌散,融入空氣中的微小分子被兩人吸入鼻腔,謝億歡覺得上唇一陣溫熱的潮溼,她撫了撫鼻頭。

“張樹安那件事,是不是你...”

“是我,他該受些懲罰。”

“那尹全他們,你不會把他們...”謝億歡捂住不自覺張大的嘴唇。

陸徵突然笑了,他眼尾散開的紋路顯得比平常溫柔得多:“謝小姐以為我是惡魔嗎?”

謝億歡也笑笑,鬆了口氣。

“現在你知道,我並不是變態或是有什麼其他疾病的人了。”陸徵轉過頭來,“還有什麼想問的?”

“抱歉。”謝億歡怯怯。

“我有兩個禮物要給你。”陸徵拿出手機,在上面點了兩下,拿給謝億歡。

是一段不長的影片。

影片上的人正是張叔安。他的眼眶有些紅,眼裡佈滿血絲額上的皺紋更深,頭頂的發更貧瘠了些。他的身後是陰森的白牆,像是電視裡審訊室的樣子。

謝億歡看完,眼裡竟然不自覺的掉下淚來。不是為她自己。

陸徵有些意外,遞上紙巾:“我會讓人把影片發出去的。”

謝億歡抬頭,淚水從眼角落下,她不住地搖頭:“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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