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李勇這個暴脾氣早就該翻兒了，可我看他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跟我對視一眼還笑的很開心，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這讓我多多少少有些不安。我們又玩兒似的追了一氣兒，那隻狍子也不跑遠一直在逗我們玩兒，就這樣追著跑著，忽然我的腦海裡出現一個聲音，這個聲音飄飄渺渺：“不要再追了，再追你就沒命了，趕緊停下來。”我正美的跟什麼似的，對這個聲音置若罔聞，根本沒往心裡去，可這個討厭的聲音一直在腦海中反覆出現，越來越急迫，越來越緊張，最後變成一聲聲厲喝，讓我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停住腳步。
也就在我停下腳步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變了，眼前黑漆漆的，天邊幾顆明亮的星星，空氣中混合著泥土和草木的氣味，擾人的小咬圍著臉和脖子不停打轉。我揮手剛要驅趕，就被一塊騷臭的毛巾捂住口鼻摁倒在地，接著就感覺那塊騷臭的毛巾被強制塞進嘴裡，然後就感覺像是受到重擊眼前一黑昏迷過去。
李老歪帶人把我和李勇像捆豬一樣捆得結結實實，繩子勒進肉裡，一根穿心槓吊著手腳前後兩人扛著，等我們醒過來的時候嘴裡塞著毛巾喊不出聲。這麼一折騰就到了半夜，林子裡遠遠閃著的碧亮的光點，說不清是狼眼還是鬼火，開始有序地忽快忽慢地向我們靠攏，李老歪看著那些光點罵了句：“幹了，我們讓狼給盯上了。”自從上山以來靚姐就摩挲著駁殼槍躍躍欲試，一聽這話熟練地上膛拉栓說：“沒事，咱們人多，他們來了就是送死。”李老歪看著靚姐上膛的動作感到意外，真是太熟練了，就像故事裡舊社會東北女炮手，笑著說：“你砸過窯咋的？”靚姐沒聽懂啥叫砸窯，以為是方言誇他的意思，笑著說：“我爺爺打過日本鬼子，我跟他學過。”李老歪沒心思跟靚姐磨嘴皮子，小聲囑咐大家：“狼比日本鬼子可狡猾多了，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咱們誰也不要掉隊儘快離開這裡。”
碧亮的光點越來越近，藉著月光可以看到野狼碩大健壯的軀體，看樣子大概三十頭以上，從它們兇狠的眼神和露出的獠牙可以想象，它們已經餓得急不可耐。狼生性多疑又怕死，很少會襲擊人，特別是帶著火器成群的獵人，狼的鼻子很靈敏遠遠就能聞到火藥味避開，然而我們這麼多人帶著獵槍還舉著火把，這些狼居然打起我們的主意，這太反常了，這種反常讓李老歪深感不安，他打過不少狼，這樣的情況頭一次遇到，悄悄的說：“這些狼不會是接了山神爺的死命令吧，非得把咱們留在山裡，要不怎麼會跟咱麼死磕，現在山裡又不是找不到吃的非得跟咱們玩命。”
山林的夜晚格外寧靜，淒厲的狼嚎一聲接一聲悠悠傳來，偶爾幾聲狺狺犬吠響起，這是狼遊蕩覓食時互通訊息，有的長嚎表示這裡是自己的地盤，讓外來狼群及早避讓，有的長嚎是表示這裡有獵物，有的長嚎是表示不要吃獨食，要吃大家一起吃。一陣長短不一的狼嚎之後，山林裡的狼越聚越多，李老歪讓大家停下，把手掌做成喇叭狀仰頭髮出一聲長長的狼嚎，然後仔細傾聽山林裡反饋回來的動靜。
山林裡一陣安靜，我們彷彿看到狼群警惕的眼睛，他們在尋找這聲狼嚎來自哪裡，李老歪指著山林裡一個個忽明忽暗的狼眼說：“看，這裡一幫，那裡一幫，那裡還有一幫，這到底是來了多少？”他數了五六幫不再數下去，每群狼的數量都不少，看樣子狼群還在不斷聚集，有些狼膽子大，向我們試探性靠近，最近的離我們不超過百步遠，有的坐著，有的站著，有的溜達著，好奇地望著我們，時間一久狼群對我們習慣，覺得我們軟弱可欺，開始整體縮小包圍圈向我們壓過來，李老歪命令所有人把槍該填火藥的填火藥，該裝鐵砂的裝鐵砂，還把三支步槍安排在三個不同位置，狼群一旦靠近就打領頭最大的那隻殺一儆百。
狼群緩慢靠近，人倒是不怎麼害怕，那些狼看著和狗差不多，可獵狗知道那不是同類，嚇得夾著尾巴往人身上靠，有些後腿哆嗦著直拉拉尿。問題嚴重了，本來指望這些獵狗在狼群撲上來的時候糾纏一陣，給人爭取一些瞄準射擊的工夫，可看這些狗這樣也指望不上，李老歪急出了一腦門子汗，小聲說：“我用一支步槍開道，兩隻步槍守住左右和後邊，其餘的人保護好自己，只要狼靠近就打死它們。”這話說完那兩個拿步槍的不同意，它們擔心招架不住來自三面的狼群圍攻，最後商量一線排開向前推進，這樣左右都有個照應。
後來回到屯子，李老歪說這樣根本行不通，看似安全了，可行進速度太慢，更容易給狼群用疲勞戰術挨個擊破的機會。但當時沒有辦法，大家都是這個意見，覺得這樣最安全，每個人都分擔看似平等的危險，他也只好同意。大家壓壓擦擦的排成一字臃腫的隊形前進，獵狗此時的膽子也壯了，擠在人群的大腿間鑽來鑽去，李老歪說了聲：“走。”三支步槍先朝著前方各放了一槍震懾狼群，似乎有一隻狼負傷哀嚎，其餘的四散隱蔽，大家群策群膽群聲吶喊群頭並進。前邊的狼群一時被這陣勢嚇住，特別是剛才那隻中彈受傷的狼不停哀嚎，狼群一時間被我們逼退，但後邊的狼群卻步步緊逼。不一會前邊的狼群和後邊的狼群一唱一和地嚎叫，所有的人和狗都不敢再前進，因為前後的狼群似乎達成共識，山林的裡狼一邊呼應一邊朝這邊不斷集中。
李老歪有些絕望：“我們這是做了什麼孽，山神爺把這山裡的狼都派到這來，要不你們誰虧心了自己站出去別連累大夥。”
所有人都握著手裡的槍瑟瑟發抖，我和李勇此時也被放到地上，穿心槓壓得胸口喘不過氣，只能掙扎著發出嗚嗚的聲音。這些人誰也顧不上我們，圍成一圈警惕地注意周圍狼群，後邊的狼比前邊的狼膽子大，有幾隻湊到了不足三十步遠的地方嗅著氣味，只要抬頭縱身就能撲到我們身上來。開始是一隻狼，接著是幾隻狼，他們都呲牙露出兇相，李老歪把槍架在旁邊人的肩膀上瞄準一隻狼放了一槍，震得我們耳朵嗡嗡響，打死了一隻狼，其它的狼迅速逃竄，但是整個狼群已經把我們圍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