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偽裝只能糊弄天上的老鷹，可糊弄不了地上的人，我一時間找不到什麼東西裝這些小傢伙，就把褲子脫下來扎住褲腿，撿起地上的小黃皮子一個個往裡扔，看著它們在褲腿裡吱哇亂叫地亂鼓湧別提心裡多高興。我穿著褲衩拎著一褲腿小黃皮子往家跑，遠遠看到董老太正在院門口準備開罵，我沒搭理她擦身而過，進院子找個桶把小黃皮子倒進去，看著它們一個個沿著桶沿往上竄，拎著桶給董老太看：“給你看看這是啥？”董老太看一眼就差點背過氣去，一蹦多老高，嗷一聲就往家蹽。我看到董老太嚇這樣更開心了，拎著桶在後邊追，一直追到董老太家院子裡看著她把門從裡邊扣上。
我當時就不準備走了，董老太怎麼來我家鬧，我就照方抓藥給她來一遍，把桶放院子裡找個小凳坐，拿根小棍叮叮噹噹敲桶，反正你不出來我也不走，看看咱倆誰能耗過誰。要不是後來父母硬把我拽走，我準備吃飯睡覺都在這個院子裡，好好治治這個老嘎嘣的。我媽揪著我的耳朵把我帶回家，我爸拎著桶在後邊跟著，到屋裡全家人看著桶裡的小黃皮子發愁，這些小玩意兒可怎麼弄啊？
當時已經是夜裡十點多鐘，入秋的夜晚冷風嗖嗖的，我和我爸拎著桶往那片樺樹林走，準備從哪逮來的放回哪去，剛出屯子就看到月光下兩隻大黃皮子一竄一人多高，離老遠就衝著我怪叫。說實話當時我真怕了，這兩隻黃皮子到屯子來就是找我拼命的，不敢想象如果晚送回會發生什麼事。我和我爸帶著手套把小黃皮子一個個抓著扔過去，那兩隻大黃皮子用嘴接著，一個往回送小崽子一個蹲那守著我爺倆，等那個回來這個再往回送，來來回回幾趟把幾個小黃皮子都送到安全地方，這兩隻大黃皮子還不放心，跟著我爺倆身後一直監視著我們回家。
這件事之後我和董老太的仇算是結死了，這個扣算是解不開了，這麼多年董老太一直跟我家裡人不對付，雖然明面上過得去，暗地裡可沒少下絆子。要是我說買董老太家的狐仙像，董老太就是撕了燒火也不帶賣給我的，這事兒得找別人幫忙，這個人除了李二缺沒人更合適。
屯子里人都說李二缺是個傻子，這得看怎麼說，李二缺傻了吧唧的是沒錯，可他不往外傻，知道外邊的東西往家拿，自己家的東西不能往外拿，就怕把自己家的日子過窮了。要是去他家可千萬別留下來吃飯，這個李二缺眼睛不眨地盯著你的筷子，就怕你多吃一口他家裡就少一口，出門在外從不抬頭看人，一門心思低頭到處踅摸，這趟不撿東西就算丟。
我們那有個習慣過年的時候往家裡搬柴火，諧音搬財意思是來年家裡能進財，有一年過年李二缺他爹讓李二缺出去搬柴，李二缺答應著出門好長時間沒回來。農村的柴火都碼在院子裡，出門抱一捆進來用不了多長時間，全家人餃子都包好了就不見李二缺抱柴火回來，家裡還等著柴火燒鍋煮餃子吶。李二缺他爸到院子裡看沒人，擔心這傻兒子別出啥事，出去找了一圈，只見這傻兒子在屯子裡一家沒人的院子裡捆人家的柴火，這家人過年進城走親戚沒在家，讓這個傻子捆了有大半垛子，那一大捆柴火夠燒到正月十五還有富餘。李二缺他爹氣得直數落這個傻兒子：“讓你搬柴圖個吉利，你跑人家院子裡幹啥？”李二缺很認真地說：“對呀，我就是搬柴，把別人家的柴都搬咱家去，咱家不就有柴了？”聽了傻兒子這話，李二缺他爹大年三十晚上的餃子一口沒吃，直唸叨這個傻兒子可咋整，等過完年那家人從城裡回來，李二缺他爹套上牛車又給人送去半車柴火。
還有一次屯子裡有家老人去世，眼瞅著老人就不行了，家裡人為了能拖延一陣，在家門口點了一盞長明燈，就是在門外的雪堆裡挖個洞，裡邊點上一根白蠟燭，這根蠟燭滅了就說明這個老人沒救了。一般人看到這種蠟燭誰也不會手欠去碰，偏巧這個李二缺從那路過，覺得雪堆裡點蠟燭可惜了，上去一口吹滅揣兜拿回家給他爸看，他爸氣得差點沒瘋了，抽出皮帶抽了半宿差點把這個傻兒子給抽死。
我去找李二缺的時候，李二缺正站在院子裡練飛螺絲刀。我們小時候沒什麼玩的，男的就是模仿電視劇裡打呀殺呀的練各種武功，有一陣半大的孩子流行練飛螺絲刀，隔著五六米遠把螺絲刀撇出去穩穩地釘在門板上，看哪家有兒子只要看門板上麻麻賴賴都是大坑小眼的準沒錯。李二缺這麼大人了還跟沒長大一樣，在院子裡朝著自家門板撒勁，螺絲刀扔出去不是橫著砸門板上，就是倒著砸門板上，沒有一次能奪進去。練這個講究巧勁，扔螺絲刀的時候力要順著螺絲刀，小指壓住螺絲刀的刀柄，讓螺絲刀旋轉著飛出去。可李二缺不懂這個巧勁，也沒人教他，他就自己一個人在院子使蠻勁瞎琢磨。
我過去把螺絲刀接過來，當著李二缺的面隨隨便擺弄朝門板上一甩，螺絲刀穩穩地釘在門板上，差點把門板整個穿透。李二缺看了把我驚為天人，抓著不讓我走，讓我一定好好教教他怎麼練。我不可能教他真的，還得留這手拿捏他，就跟他一通瞎白活，什麼早上要對著初升的太陽練眼力，晚上要盯著點燃的香頭，把香頭看到磨盤那麼大，聽得這傻子差點給我跪下來磕頭拜師。
我跟李二缺聊著，突然跟他說：“你幫我個忙怎麼樣？”
李二缺讓我忽悠的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江湖中人，特別講義氣，拍著胸脯大義凜然地說：“你有話直說，我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我聽這話踏實了，拍著他肩膀說：“你去董老太那攪和她，讓她在這屯子裡幹不下去，要是有這個董老太一天，賈大嫂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李二缺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兩件事，一是早日練成飛螺絲刀絕技，二是指望著賈大嫂給她介紹個兩隻眼睛的漂亮媳婦，一聽這事跟賈大嫂有關更上心了，忙問我是怎麼回事。我看李二缺的情緒已經調動差不多了，就把我的想法和他簡單說了一遍，我知道憑他的腦子一時半夥鬧不明白，沒想到別看這個傻不拉幾的飛螺絲刀怎麼教都不會，這事說一遍全記在心裡一點都不差，這真讓我覺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