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賈大嫂請仙到家後，行市一天天見長，家裡來看事兒的人踩爛了門檻，比董老太家過去熱鬧的時候人還多。董老太看賈大嫂家的日子過得好，她在家坐不住了，這麼下去來錢道全拐到賈大嫂家了。有道是一招鮮吃遍天，董老太為了把來錢道給拐回來，開始了一種東北很少見的“問米”，說起問米東北人很少聽說過，那時候知道的人更少，有興趣的可以看看香港有部恐怖片就叫這名，問米婆桌上擺一碗白米，抓一把撒桌上，閉著眼睛敲桌子嘴裡唸唸有詞，很快就可以將死去人的靈魂叫上來和親人交流。
不知道董老太的問米是跟誰學的，反正有人去她家問過世老人的存摺密碼，董老太還真給回答上了，是那個老人的生日，這兒媳婦也夠喇和的，連自己婆婆的生日都不知道。這件事在屯子裡影響挺大，漸漸去找董老太問事的人開始多起來，董老太問米有講究，上午只問上米，就是看一個人的運氣，什麼家運、財運、看屋場、工作、婚姻等，下午才會問下米，就是請過世的人上自己身，如果問剛過世的人一定要過了一百天，據說是因為新亡的人留戀陽世，請上來很可能就不回去了，如果讓這個新鬼鳩佔鵲巢是件很麻煩的事。
董老太家裡分裡外屋，外屋就是掛狐仙像那屋，屋子裡赫亮，收拾的乾淨，來人問上米的時候在這；裡屋就比較陰暗，窗戶外是牛棚，即使大白天也要亮著燈，來人問下米的時候要點蠟燭和香，燒紙錢開路，接著唱一段類似神調的歌詞，聽著像但又不是十分像，然後報上去世的人的姓名和籍貫或者生辰，寫在一張紙上壓在手底，嘴裡唸唸有詞，漸漸的手腳就像抽風似的不停抖動，旁邊的親人不斷燒草紙和紙錢，過沒多久董老太就請鬼上身可以開口說話，親人就可以與死去的鬼魂做語言交流。這種交流非常簡單，僅僅只限於家常簡短交流，並不是說的所有問題都能回答上來，如果一開始回答的不準確，那後面就越來越離譜了。
李二缺這兩天跟丟了魂似的，臉色蠟渣黃，走路輕飄飄的腳下沒跟，過去見誰都打招呼，他這人就這點好，見人上喜會打招呼。這兩天人就不行了，出門跟沒醒盹似的，見誰都是沒精打采，別人跟他打招呼也不搭理，總要再問一遍才緩過神來回答一句半句。之前他可不是這樣，除了腦子不太好使，身體倍棒，倆太陽穴努著，透出一股尚武精神，三九天光著膀子到院裡抱柴火渾身熱氣騰騰從來不得病。
董老太在路上見過幾次李二缺，覺得這人不太對勁，就上門提醒李二缺他爹：“你兒子這兩天我看著不對勁，怎麼魔魔怔怔的，是不是又撞上那東西了？”李二缺他爹聽這話就膩味，他兒子咋啥好事都碰不上，天天就等著撞那東西，那東西是他家養活的是咋的？他覺得這就是董老太記仇，請神修廟的時候沒幫著她說話，這是上門來給添噁心來了，哼哈答應兩聲把話岔過去。
董老太走了李二缺他爹在院子裡琢磨，覺得董老太的話也不是沒道理，這幾天兒子也不知道幹啥了，大白天的在屋子裡矇頭睡大覺，誰招呼都不醒，經常晚飯都不吃就在那屋躺著睡。
這事兒越想越不對勁，確實像撞到那東西，就和老伴商量：“誒，咱兒子最近有什麼不對？”
老伴是個老實人，心裡有事藏不住，看李二缺他爹說這話，支支吾吾的似乎有難言之隱，李二缺他爹看著更擔心了，著急地問：“咱兒子真撞那東西了？”
老伴聽這話臉色變了，這是他們家的忌諱，連著呸了好幾口說：“你就不能盼著咱兒子點好，咱兒子出息了，找到相好的了。”
李二缺他爹一聽高興壞了，急忙問：“你咋知道的？”
老伴小聲說：“咱兒子這兩天沒在家睡，咱們睡著了他就溜出去，肯定是跟那個相好的怕咱們不同意，倆人就偷偷好上了，這孩子也是，咱們盼著還盼不來怎麼會不同意。”
李二缺他爹跟著高興了一會兒，可這高興勁一過，又覺得這事不太對勁，屯子裡誰家姑娘能這麼隨便跟他兒子？就算有這送不出去的姑娘，這姑娘就非得看上這個傻兒子，半夜裡跟他偷雞摸狗的湊一塊？要不說李二缺他爹腦子還是清醒，知道好歹，越想越覺得這事不對勁。那時候的人沒啥文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除了廣播電視和報紙就是民間傳說，廣播電視和報紙不涉及這類事情，民間傳說跟這類事有關的都是鬼狐精怪，想到這些李二缺他爹驚出一身冷汗。
夜裡李二缺他爹留了個心眼，果然跟老伴說的一樣，李二缺那屋裡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他披著衣服出門像是上廁所。李二缺他爹悄摸披上衣服跟著出門，屋外的月亮還挺圓，遠遠的能看到李二缺的人影晃晃悠悠走到河套邊一片荒地，撅著屁股不知道在那幹啥，那片地荒廢很多年了，自從這裡死過一個孩子就聽說鬧鬼，在這有地的全扔了不種。
李二缺他爹越看越瘮得慌，這肯定是碰上髒東西了，想走近了叫兒子回家，沒想到走到近前發現，這個傻兒子閉著眼睛擱那刨地，鋤頭就可著一個地方刨，已經刨出很大一個坑。李二缺他爹叫了幾聲兒子，李二缺就跟聽不見似的，刨了一會似乎覺得坑差不多了，用鋤頭把比量坑的大小，又比量一下自己身高，好像這個坑是給他自己刨的，來來回回折騰幾趟，折騰到雞快叫了又把自己刨的坑填回去。
李二缺他爹心驚膽戰地跟在兒子後邊回家，一直跟到兒子回屋，別看閉著眼卻像是什麼都能看到，一點磕碰都沒有，脫了鞋上炕睡覺，一會就打上了呼嚕。李二缺他爹不敢跟老伴說這事，怕嚇著她，自己一個人蹲灶坑抽菸袋，一口口把銅鍋子嘬得通紅。老伴聽到外屋有動靜醒了，披著衣服出來看到這樣，知道肯定和傻兒子有關，忙問：“你剛才幹啥去了？”李二缺他爹沒說話，進屋把兒子 的鞋拿出來給老伴看，老伴看著滿是大泥的鞋子，沒太明白怎麼回事，就說：“咱兒子昨晚去地裡了？”李二缺他爹滿面愁容，猛嘬一口菸袋，咳嗽著說：“去地裡就好了，咱兒子不知撞了什麼邪，跑到河套邊的地裡刨坑，刨的大小和自己一樣，也不知道他這是要幹啥。”老伴一聽嚇壞了，屯子里人都知道，河套那邊的地一直不太平，大半夜跑那去給自己刨坑這是要給自己埋了，不用說肯定是碰上髒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