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把刀風水先生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也沒了主意,就自作主張讓人從屯子裡搬來兩罈燒刀子,這種燒刀子劃根火柴就能著,打去泥封直接對著棺材裡潑灑,說這樣可以驅除晦氣百無禁忌。棺材裡的冰遇到烈酒很快融化,蒸騰的酒氣燻的人直迷糊,經過烈日曝曬的屍體此時筋膜收縮,在棺材裡慢慢抬起雙臂,看著就像詐屍一樣,起墳的人扔下工具跳到一邊,說啥也不肯再下到墳坑裡。

這個風水先生對屍體還是有些瞭解,他的祖上有人在衙門裡幹過仵作,知道這是屍體遇到三光縮筋入骨發生的變化,就悄悄用小刀割斷屍體手足筋絡,又裝模作樣的唸叨一通看著像是在做法,大家看到屍體慢慢恢復正常,以為屍變平息了。這事兒瞞得了別人瞞不了大了,他幹這行很多年了,見不得人的小動作他都看在眼裡,覺得這個風水先生有點胡來,知道這事善終不了,就把風水先生拉到一邊鄭重地說:“我經師不到學藝不高,今天這棚事我了不了,帶著徒弟忙活到現在算我白忙活,你也不用念我的好,我的那份錢糧都歸你我不要了,你把這棚事接下來跟我沒關係。”風水先生當然高興,快忙活完了大了退出,等於白撿了一份錢糧,虛情假意推辭一番就放大了回家。

剩下的事已經沒多少,老頭帶著幾個兒子磕頭燒紙,把屍體請出來重新擇地安葬,可棺材裡的屍體並沒有腐爛,那兩個小棺材根本盛不下,重新打造兩口棺材時間又來不及。算命先生出了個主意,讓人去買來幾匹白布把屍身裹上下葬,說這是西洋帝王的裝殮方式叫木乃伊,比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更正宗。也不知道風水先生從哪裡知道木乃伊這個詞,反正當時流行的這種閒書也多,都是胡亂整合一些有的沒的那種風聞異事,專門有人喜歡看這個,看了好像是長學問其實就是看了個熱鬧。

本以為到這就沒事了,可把屍首從棺材裡起出來的時候,只聽嘭的一聲,不知誰的鐵鍬把棺材底給挖漏了。當時老頭的臉就撂下來,這是對先人的大不敬,就因為這個特意請的風水先生,沒想到還是出這種事。有經驗的風水先生會知道哪裡容易出問題,指導現場的時候都會去避免,這時如果那個大了在也不會讓人拿鐵鍬去撬動屍體,這個顯然是風水先生的水平不高經驗不足,這可是犯了這個行業內的大忌。

風水先生臉上掛不住了,剛把大了送走就出這事,這還怎麼拿主家的錢?別說是大了那份錢,就連自己的這份錢都保不住,急的額頭上流汗,跪下來連連對著棺材磕頭燒紙。老頭不放心接過鐵鍬親自動手,當時下葬時的家裡條件不好,用的是最便宜的薄板棺材俗稱狗碰頭,意思是野狗用腦袋一撞棺材板就碎個窟窿,老頭一鍬下去也沒把握好力道把棺材板又碰壞一塊,心裡又氣又急,腳下一個不穩跌跤趴進墳坑裡。

這下誰也說不了誰了,風水先生覺得自己的責任小了一些,老頭自己也碰壞了一塊,扶起老頭的時候,他可能是被坑裡的酒氣嗆到肺管子,彎腰捂著胸口連連咳嗽。此時不止是圍觀的人議論,就連家裡人都開始埋怨老頭,各種各樣的話董老太聽不下去了,如果再這麼繼續鬧下去,她的計劃就全泡湯了,顧不上乾淨埋汰親自下坑搬動屍骸。女人下墳坑是大忌,這位二把刀風水先生再不懂也明白這個道理,正要阻攔就聽周圍的人驚呼:“快看,快看,棺材底下滲血了。”一看原來是從棺材底下冒出一股像鐵鏽一樣紅色的水,汩汩的水流還挺足,就像是打通了一眼汪泉很快把墳坑灌滿。

坑邊的人看到紅色的水不知是什麼東西,有膽大的過去伸手摸一把,放到鼻子底下聞聞,一股很濃的藥草味道。那股紅色的水滲進棺材裡把屍骸連同棺材浮起來,風水先生招呼人把棺材搭過來,看著墳坑裡不斷冒出的水一時也沒了主意。遷墳的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屯子裡這麼多人在旁邊看著,老頭臉上掛不住了,聽著各種閒言碎語那股子倔勁又上來,搶過白布卷就要去纏裹屍體,這個墳他今天是非遷不可,要不這老臉徹底丟盡。

家裡人看老頭又上來倔勁就紛紛勸他:“你看當時就勸你別遷,你就是不聽,現在這個咋整,墳坑裡冒出血水肯定不是好兆頭,要不咱們把墳再填回去別遷了。”

家裡人說的這是好話,可好話到了老頭耳朵裡不當好話聽,他認為這是在懷疑他的權威,是藐視他的尊嚴和地位,跟董老太倆人拖著白布卷準備動手裹屍體,可倆人到跟前看到棺材裡屍體好好的,就像剛下葬時一樣,手裡還握著打狗棍,誰也下不去手。老婆到棺材跟前看到這個情形,衝老頭多了句嘴:“老頭你就作孽吧,非得聽人攛掇,你看看咱家這墳地風水多好,這麼多年屍骨都沒爛,你硬是給霍霍了,這下咱家風水讓你徹底破壞了,我看你上哪再找這麼好的墳地。”

老婆這句話說得坑邊的人搖頭嘆息,老頭這時候也知道自己把這事辦壞了,心裡開始埋怨小兒媳婦多事,這時董老太不知好歹地多了句嘴:“什麼風水好,風水好能這樣?誰家墳坑裡冒血水,這就是你家祖宗不積德,死了也不得安生。”老頭聽這話氣壞了,回頭給了董老太一巴掌,這巴掌打得一屁股坐地上半天才緩過神來,把人都打懵了,平時老頭最疼這個兒媳婦,誰也沒想到突然來這麼一下子。

老頭打一下不解氣,還要用腳踢,董老太也不是好惹的,這段時間脾氣也養起來了,伸手去抓老頭的臉,倆人就在墳坑邊撕吧。家裡人看這太不像話,小兒子上手拉自己媳婦,老婆去勸老頭,也不知董老太是氣瘋了還是想好不在這家待了,竟然舉起鐵鍬把棺材連同屍體給砍了,從中間幾下砍斷,把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這下老頭氣瘋了,那棺材裡躺的可是他的父母,就這麼看著一分為二,不知從哪搶把鐮刀就要把董老太給割了,董老太也不含糊,舉著鐵鍬左右格擋,倆人就圍著墳坑來回轉圈。正在倆人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大聲說:“快看,水怎麼變黑了?”剛才墳坑裡冒著紅色的水,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冒黑水,嚇的看熱鬧的人紛紛後退。老頭和董老太不打了,湊到墳坑邊往裡看,幾乎同時叫出聲:“大螞蟻,怎麼這麼多大黑螞蟻。”原來墳坑裡的黑水是一層拇指粗的黑色螞蟻,一個個張牙舞爪密密麻麻的看著令人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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