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叔儼然成了這桌人的精神領袖,每個人都把他當成神人,全身散發著耀眼灼熱的光芒,酒桌上的氣氛變得越來越詭異,他倆一唱一和發自內心由衷的諂媚就像太陽黑子給人一種神奇的感覺。我們吃著喝著聊著,一切世俗在我們眼裡都是浮雲,功名利祿就是一坨坨人生道路上的狗屎,此時伸手抓菜才是是高雅,茹毛飲血才是返璞歸真,說話不帶髒字是沒受過教育,穿西裝打領帶是野蠻的表現,講文明懂禮貌是沒家教的行為。

李望天把腳蹺在凳子上喝的滿臉通紅,一隻手握著啤酒瓶,說話大舌頭吐字不清,可還是竭力表現出自己狂野的一面,誰敬他酒都是灌自己一大口順嘴角流湯,抹抹嘴把酒瓶子重重壓在桌上。許叔喝得兩眼發亮,看似喝醉了,扶酒瓶子的手卻比誰都穩,他拍著白專家的肩膀,鼓勵他一定要堅持自己的夢想,不要和俗人計較,走自己的路不要在乎別人怎麼說,人這輩子到頭就是個死,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要活著問心無愧,死的時候無怨無悔能閉上眼,這輩子沒有遺憾就是成功。

白專家聽了許叔的肺腑之言,好似醍醐灌頂懷裡抱著冰,仰頭喝下大半瓶子啤酒,眼淚順著嘴角和酒水一同流下來,抹抹嘴豪邁地說:“我這麼多年一直就像黑夜裡的盲人孤獨地摸索,我以為這輩子都要生活在黑暗中,沒想到終於碰上一個懂我的人,這輩子就是你了,除了你我誰都不服,都是在世俗名利裡苟且鑽營的可憐人,不配和我們做朋友,也不配我對他們掏心掏肺。”

我和李勇沒喝多少,和他們摻和不到一塊,他們喝他們的,我倆就是陪著,我們既沒有他們那麼高的覺悟,也沒有他們那麼偉大的追求,更沒有終生為理想奮鬥的情懷,我倆就是不學無術得過且過的俗人。可能我倆生來就沒有出息,註定成為不了他們希望的萬人戰慄的大人物,註定是泥溝裡翻不起浪的泥鰍,他們說那些激動人心的豪言壯語我們聽著也高興,可僅僅只是高興,並沒有引起共鳴,我倆就如同螻蟻般泯然眾人,不管他們想幹什麼我們都只會趨炎附勢,極力表示贊成,極力表示擁護,只要不讓我們衝鋒陷陣當炮灰就一直為他們搖旗吶喊站腳助威。

我算看出來了,這倆人現在完全成了許叔的教徒,對他的話就是盲從,只要是許叔說的話,就算是火坑也敢跳,不管說什麼都是對的,一點不給自己留餘地。

這幾天不知是怎麼了,雨說下就下,而且都是急雨,鉛彈似的雨點噼裡啪啦往下砸,只是一會兒功夫田間地頭的溝渠就溢位來,路上橫流成了小河,河裡的水開始倒灌,眼瞅著漲水就要沒過橋面。這場雨把我們都澆冷靜了,搬著桌子回屋,站在屋簷下看著白茫茫的雨幕,聽遠處有人喊屋頂漏水。這場雨下了一天一宿,第二天人們起來一看,院子裡的積水沒過腳脖子,最深處沒到膝蓋,柴火漂的到處都是,雞鴨上了架,豬羊上了房,看門狗脖子上拴著鏈子沒地方躲,只能撐著四條腿站在水裡,一個個澆得溼漉漉的。

我和李勇躲在屋裡一天沒出門,開著窗子望遠山的雨霧,白濛濛的風吹不散,風中帶著一股濃烈的腥味。這不是雨後山林草木飄來的腥味,是經過賣魚的攤床嗅到的新鮮魚蝦的腥氣,屯子里人都覺得奇怪,這些日子只要下雨就會飄來這股味道。山溝裡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像河裡的水漲的快落的也快,下雨的時候河裡波濤洶湧,雨停了水就落下去了,換來的是滿山的草木生機勃勃,田裡的莊稼欣欣向榮。

東北山區很少見大霧,即使有出太陽也很快消散,可這幾天不知怎麼了,遠山有處山峰終日煙鎖霧繞,在陽光下現出七色彩虹,那彩虹還是雙道的,一道深一道淺,就好像那座山峰在雲霧裡閃耀光彩。我和李勇這兩天就琢磨這事,那座山峰是附近山裡最富的,盛產各種野果野蘑菇和山野菜,我倆準備等雨停了地稍微乾點就上山裡去看看,不止是為了採山貨還想到那片雲霧裡轉轉。

現在雨停了,我和李勇的熱情也消退,我倆就這毛病,什麼事都是說得熱鬧,一貫極力主張極力建議,可動真格的就頹了,從來都是槍打後腦勺。我們誰也不提這事,心照不宣地擦乾抹淨,忽然聽到院子外邊有人喊我們,聲音還挺熟悉,從視窗望出去,是白專家和許叔站在院外。我們喊他們進來,他們喊我們出去,我倆到院外看到他倆穿的跟要去打仗似的,全身上下捂的嚴嚴實實,頭上戴著帽子,腰帶上掛著匕首,身後揹著帆布包,包裡鼓鼓囊囊裝滿東西。

我問他們這是準備去哪,白專家指著那片被雲霧籠罩的山峰說去那裡看看,我覺得奇怪:“你們去那看什麼?”白專家神秘兮兮地說:“你忘了我跟你說過,我在那座山峰看到一條黑龍,這幾天連續下雨我覺得跟那條黑龍有關。”我想起來了,沒錯,白專家那天說看到黑龍的確實是那座山峰,我以為這事一說一樂就過去了,沒想到有人還當真。

我和李勇商量這事兒,說實話我是真不想去,雨後山裡的路泥濘難走,草窠子裡全是蚊蟲,這時候上山指定遭罪。可我從李勇的目光裡看出他是想去的,我們正在猶豫時,許叔說了句話:“走吧,咱們一起去看看,你們不覺得這兩天那座山峰上的霧氣挺奇怪。”這倒是,不止是我們覺得奇怪,整個屯子的人都覺得奇怪,就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董老太逢人便說那是山川靈氣外洩,以後咱們屯子指定出幾個貴人。

老話說望山跑死馬,那座山峰看著不遠,從視窗看也就半個小時的路程,我們足足走了有兩個多鐘頭,走到一半我就後悔了。我們順著河邊運柴道走,道下邊是渾濁湍急的河流,河岸邊是一排木耳杆子,我知道這地方離我抓到怪魚的煙筒砬子不遠。這附近確實邪性,河對面是陡峭的崖壁,河水沖刷崖壁像鏡面一樣,崖頂是一條最窄處只有一米寬的偽滿道。這條道屯子里人也叫它迷魂道,是日本鬼子當年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修的,這麼多年一棵草不長,順著山脊延伸向山林深處。過去有人順著這條偽滿道進山就沒走出來,很多人說這是小鬼子修的路有障眼法,故意留下來害中國人,已經很多年沒人再敢在上面走。

順著運柴道走路過很多木橋,都是橫擔在山坳流水衝出的溝壑上,平時橋底是乾的,十幾根原木並排摞在一起,中間的縫隙被泥土和雜草填滿,比混凝土還要結實。我記得有次經過這裡突然碰到晴天雨,天上的太陽火辣辣地照著臉,全身油滋滋地冒著汗,忽然就下了一場暴雨,天上看不到一片烏雲也不知這雨從哪來。我跑到一處木橋下躲雨,那時候我初中二年級,已經偷偷學著抽菸,蹲在木橋下卷根旱菸抽,辛辣的煙往上走,感覺頭頂有嘶嘶的聲音,抬頭一看嚇得魂都沒了,只見一個香瓜大的蛇腦袋從木頭縫裡伸出來,張開大嘴正對著我腦袋,上顎兩顆毒牙像牙籤一樣,黑色牙尖彎彎的滴著涎絲死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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