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女兒和侄子新新放學回來了。
小川很快把飯菜端上了桌，吆喝著，“開飯了。”
“今天怎麼這麼早吃飯了呀。”歡歡放下書包，本來打算先做作業的，她爸一吆喝，只得先合上了作業本，走了出來。
“哇哇哇，有我最愛吃的酸辣雞丁。哥哥，快來吃飯咯，有你愛吃的豬肝爆大腸。”歡歡開心地叫喚著，新新應聲也出來了。
不一會兒，兄妹倆開開心心地吃了起來。
“歡歡，你媽說要和我離婚呢，那你跟誰？”歡歡吃得正歡的時候，小川冷不丁冒出出來這麼一句，一臉的笑容。
“開什麼玩笑呢，我媽又不是傻子，為啥要跟你離婚？”歡歡頭也不抬，繼續嚼她的雞丁。
我白了小川一眼，心說，“你他媽的可真會挑時候。”怪不得做了那麼多好吃的，小川還挺會籠絡人心的。
不過，他問的這個問題真的很是可笑。難不成歡歡還能跟他？就算歡歡願意跟他，跟他去哪裡？去打流？連一個上學的地兒都沒有，還跟他。要是他能把我們安置好，哪至於發生這麼多的破事。
“因為我們性格不和。”本來，我想把我胳膊上的淤青露出來給女兒看，但想想還是算了，不能給孩子留下這樣的心理陰影。越是缺愛的孩子，內心越敏感，長大後越容易迷失自己。
我自己就是典型。
但我也不想就那麼放過小川，“你爸太喜歡賭博了，你問他輸多少錢了？”
新新到底要比歡歡大一些。他已經看出我的臉色不對了，想問什麼，又沒問，寄人籬下的孩子，無論怎樣，還是會謹慎很多。
看得我很是心疼。
“爸爸，你打牌輸很多錢了？”歡歡問。
“聽你媽瞎說呢。她跟你開玩笑的。”小川給我使了個眼色，“我打牌就打個塊塊錢，怎麼可能輸很多錢。”
我心想你不如說買彩票不是打牌，打牌是賭博，買彩票是為國家做貢獻呢。
“我還真以為你打牌輸很多錢了呢，那你可就太刺毛了。你都不知道，我媽上班可辛苦了。”
歡歡是見過我上班的工作環境的。
哪怕是再乖巧的小孩子，肯定也是貪玩的，愛玩就是小孩子的天性。有一段時間，歡歡和幾個特別愛玩的孩子混在一起，學習成績直線下降。為了懲罰她，我把她帶到了我上班的車間裡。告訴她如果不好好學習，以後長大了，就只能子承母業，和我幹差不多的工作了。
我不知道那麼處罰孩子的方式對不對，但我得讓她明白底層的生活真的艱辛到她不能想象。教育孩子，從來就是一個很具爭議性的話題，我也不懂，就遵循自己的法則。
反正，歡歡後來知道了我上班掙錢很辛苦。
可小川卻還拿著我的血汗錢去揮霍！還在女兒面前裝正人君子！
看著這個小丑的表演就來氣，我裝作沒看見。問歡歡，“要是我真的和你爸離婚，你能接受嗎？”
“離婚？離什麼婚？我爸就回來和老太太打了下麻將，又沒有耽誤幹活。我才不信你們會離婚呢！”歡歡還在盤子裡面挑雞肉，新新胳膊捅了捅她。
歡歡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放下筷子問我，“媽媽，你說的是真的？”
我點頭。
“我不知道。”歡歡的眼簾垂了下去，黯然神傷離開了飯桌，去房間裡寫作業了，新新也很快放下飯碗，跟著歡歡走了進去。
“你看你這鬧的，孩子都不好好吃飯了。”小川數落我。
我恨不得一巴掌過去呼死他，還好意思在這在說是我鬧的。
但我沒有理小川，我懶得和他吵。
只是我真的還是低估歡歡了，和二姐預料的一樣，歡歡害怕父母離婚。
做出離婚決定的時候，我通知了二姐。
“離不離婚，隨便你自己。只是估計歡歡可能不能接受，父母在一起的日子本來就很少，她對她爸的感情雖然不深，但並不等於她不需要父愛。相反，因為缺，她比誰都渴望父愛。”二姐這麼說我。
果然，歡歡完全沒有這個心理準備。
做完作業，歡歡跑過來問我，“媽媽，你可以不離婚嗎？”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的心真的比刀割還難受。
鬼使神差，我居然點頭同意了。
“耶耶，爸爸媽媽和好了。”歡歡比出一個剪刀手，在屋子裡歡快地轉起了圈圈。
那一刻，我的內心真的是五味雜陳。
懂事的新新過來問我，“姑姑，你沒事吧。”
我點頭。
哪裡是因為沒事呢？是因為我喉頭髮緊，我不想讓侄子察覺出我的難受。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背不動親人的因果。
晚上躺在床上，小川把我摟在懷裡，輕輕地撫摸著我身上的傷痕，還對著我的手臂吹氣，“老婆，對不起，我太沖動了。主要是輸急眼了，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還有，我真的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借錢。”
合著他根本就沒有開口提借錢的事！
“對啊，你多牛啊，你是皇上的金口玉言。”我終於還是頂嘴了。
“你說要不是當初你慫把錢給弄丟了，咱也不至於去借錢……”
這個時候又來拿那些破事來堵我的嘴，這是他認錯的態度嗎？我真的是沒看到他的一點誠意。第一次感受到小川碰我的身體，讓我好惡心！我的身體本能地抗拒他的任何親近。
怪不得有人說，愛不愛的，身體知道。
可他居然還在為自己開脫！
“不說了，下次你再碰我一個手指頭試試。”我惡狠狠地說。說完，從小川懷裡掙脫出來，我自己睡覺了。
可我哪睡得著呢？
我睜著眼睛挑的男人，原本希望他為我遮風避雨，卻不料他帶給我的都是狂風大浪，還有拳頭大的冰雹。
細細琢磨一下，怪小川嗎？他原本就不具備給我遮風避雨的任何條件啊！只是當時年少輕狂的人，聽不進任何人的意見！
但都怪我自己嗎？好像也不能全怪。
人又不能帶著現在的人生經驗回到過去。那個時候的我，在那種背景下，以我的心智和認知，我又能做出什麼更好的選擇呢？
如果說錯，錯在我還是太急於求成了，很多不明瞭的事，我應該先給時間，讓時間幫我做出定奪的。
可事到如今，我只能妥協，給小川一個機會、給歡歡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不過，因為這件事，我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