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開門。”
裡面還是沒有動靜。
“小川，開門。”我提高了音量，並伴隨著“砰砰”的敲門聲。
我等了好幾分鐘，小川才過來把門開啟了，“老婆，下班了。”
“嗯，你這半天也不開門，搞啥呢？”我換了鞋子一抬眼，小川又進了臥室，“嘭”把門關了。
這是抽什麼瘋呢？我滿腹狐疑跟了過去看。好傢伙，門又打了反鎖。
“小川，你這是幹嘛？”
沒人理我。
“你到底在幹嘛？”一股不祥的感覺湧了上來，我開始用腳踢門。
“你嚎喪啊。”門開了，小川怒目圓瞪。
我剛想頂嘴，屋裡的景象讓我驚呆了。我天，這……這……我這是進了棉絮加工廠了嗎？只見床上，桌子上，地板上，到處都是碎紙片，空中還有些碎紙片來不及落下來，正在半空中紛紛揚揚。
小川坐在椅子上，聚精會神地在一本紙條上刮刮刮，我湊過去一看，才發現他是在刮刮刮樂。
原來這滿屋子的紙是刮刮樂的碎屑！
“這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多刮刮樂？”我迫不及待地問小川。
“我買的。”小川黑著臉。
“你買那麼多刮刮樂幹嘛？”面對這一屋子的碎屑，我真的感覺不可思議。
“當然是刮獎啊。”
“你瘋了嗎？買這麼多破東西來刮獎，你刮到了獎了沒？”我感覺自己的呼吸都不順暢了。
“刮出來個200，還有這點沒刮完。”小川指了指他面前的那一小本彩票。
“小川，你到底買了多少錢的刮刮樂彩票？你哪來的錢買彩票？”
我還是沒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小川有了錢，一般都會給我的。他身上一般就兩三百塊錢，怎麼可能買得回來那麼多彩票？難道是他中了獎，然後拿那個錢買的？
小川沒有回答我，他依然專心致志地刮彩票。
我越想越不對勁，趕緊去櫃子裡拿存摺。果然，小川取了存摺上的錢，我的一張5800塊錢的活期存摺被他取得還剩5毛七分錢。
我的雙腿直打顫，說話也不囫圇了，“你……你……拿我的錢買彩票了？”
小川沒有回答我。
我眼看著他刮完了最後一張彩票，“媽的，都沒中。”小川一把把彩票撕了個稀碎拋在了空中，屋子裡的紙屑又飄飄蕩蕩著四處瀰漫了開來。
5800塊錢的彩票就換了一個200塊錢的中獎！
“小川，我操你先人，你敢拿我的錢買那麼多彩票。”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我瘋了似的衝著小川歇斯底里。
“還不是你逼的！”小川狠狠剜了我一眼，”不是你要買房子，我買彩票幹嘛？”
“你他媽的，這是什麼邏輯？我買房子是為了我一個人嗎？”
“我買彩票也是為了這個家。”
“有你這麼為家的嗎？你這個王八犢子。”我真的是氣瘋了，衝上去就想咬他幾口。
可我根本就還沒衝上去，小川伸手就給了我一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我還沒反應過來，小川一把把我推倒在床，拳頭如雨點般落了下來。
小川邊打邊罵：“我讓你撒潑，我讓你撒潑。”
打了好一會兒，小川才停手。
我感覺我的胳膊已經不是我的胳膊了，好在已是初冬，厚厚的衣服為我承受了很大的衝擊力，不然肯定更嚴重。但我沒有哭，也沒有鬧，我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一句話也沒有說。
小川可能是還沒解恨吧，還在那罵罵咧咧。大意是我心比天高，不旺夫、像一枚潑婦……
“對，我討打。這日子也不用往下過了，咱離婚吧。聽著聽著，我突然就打斷了小川的話。那一刻，我內心的絕望完全不能用任何文字來表達。
小川沒有回答我，摔門出去了。
望著小川的背影，眼淚終究還是洶湧而出。
和小川結婚十年了，他在獄中呆了六年，平日裡我們也是聚少離多。這些都算了， 可他居然還拿買房子的錢去賭博。
他平日裡回來，和老太太們打打一塊錢的麻將我也不會說他，畢竟他回來也沒有什麼正經事可做，如果沒有一點娛樂活動的話，確實也無聊。
但這樣子的大賭，確實是超出我的底線了，更讓我想不到的是他居然還打人！
這日子再過下去又還有什麼意義呢？
小川出去後，我掙扎著爬了起來。洗了把臉，再在淤青的傷口上塗了紅花油揉了揉。
然後，自己去廚房做了飯吃。不管怎麼樣，日子還是要繼續往前過的。往後，我就得自己帶著孩子過了。
下午的時候，小川回來了。
“咱什麼時候去把手續給辦了吧。”我冷冷地說。
“老婆，我錯了。”
哼，這去外邊轉悠一圈回來，不知是受了哪位高人指點了，一回來就知道道歉了呢。
哼，一句我錯了，這個事就想翻篇了，男人家暴成本那麼低的嗎？我又不是我媽。
“你沒錯，錯的是我。”我的語氣十分冷靜，“趁著我們年輕，也趁著我們還沒有什麼財產。”
“老婆，我真的錯了。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哈，離了婚。孩子跟我，就沒了媽媽；跟你，就沒了爸爸。”
小川太瞭解我了，他知道我說話越是平靜，決心越大。所以，他立馬把孩子拿出來當擋箭牌。
可這一套於我有什麼用呢？
孩子是什麼想法，小川怎麼會知道！
父母打了大半輩子，從小到大，我最渴望的事情就是爸媽離婚。與其在一個沒有溫情沒有愛的環境里長大，父母還不如離婚呢，至少還有一份寧靜。
“你就別拿孩子說事了，婚姻是我們倆個人的事。過到這個份上，說別的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老婆，我錯了，真的錯了。主要是我不也心急嘛。我看見有一個人買了一本彩票，結果刮出來了一個5000元的大獎。工作人員說，100個大獎，才出來一個。我想著，我多買幾本，肯定能刮出來剩下的大獎。”小川頓了頓，接著說道，“你不是說，你特別想幹一件事的時候，老天都會幫的嘛。”
迎著小川的目光，我突然十分想笑，不是因為被氣得想笑，而是因為悲涼。
他多能為自己犯的錯找藉口啊！
上次他出獄回來，說肯定運氣好轉，讓他賭一把，輸了3000多塊錢；這次想要買房子，為刮刮樂做貢獻投資了5800塊錢，說是我說的老天會幫他，還把我揍了個鼻青臉腫。
“對啊，老天是在幫你啊，讓你遠離我這個潑婦。”我冷冷地說。
見我油鹽不進，小川也沒轍了，只得給自己找了個臺階，“那咱總得爭取下女兒的意見吧。”話畢，自己拿了掃帚開始打掃屋子裡的碎紙屑。
第一次，我覺得小川真的好像一個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