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川不是爬火車到廣州的嘛。
到了廣州，才發現這個天堂美得不行，但肚子餓得也不行。他沒有文化也沒有技術，甚至身份證也沒有，根本就找不到工作。好在廣州天氣暖和，晚上隨便在哪找個地方就能對付過去，男孩子嘛，又不怕人強姦。
可肚子還是餓啊，一頓自來水最多隻能管飽十來分鐘。四處晃盪的小四川想著再這麼餓下去，肯定得掛了。
掛了就掛了吧，能掛在這麼美麗的城市裡，也是他的福氣。因為他想回家，可是也無家可歸，爺爺奶奶的家，那也不叫他的家。
小四川逛到一個叫梓元崗的地方，看到有人蜷在地上吃包子，又把他的饞蟲給鉤了出來，小四川舔了舔嘴唇，又不好意思去討著吃，就在旁邊看著。
“小夥子，餓了吧？來，給你吃包子。”一箇中年男人遞給他很大一個肉包子。
小四川顧不得客氣，接過包子，三口就吃完了。對，就三口。
中年男人又遞給他一個，“小夥子，幾天沒吃飯了吧？要不是和我們一起幹活？管你有飯吃，還能討老婆。”
聽說有飽飯吃，小四川眼睛都放光了，這回他沒有光顧著吃包子，而是對中年男人鞠了一躬，“謝謝，謝謝。”
小四川總算是找到工作了。他這才知道這個地方有一個很大服裝批發市場，中年男人就是在這給人卸貨上貨的。
這是一個非常累人的活，一個大包兩百斤重，中年男人他們一把就扛了起來。小四川個子小，扛不動大包，只能扛一些單價低的小包，但也能掙著養活自己的錢。
幹了兩年，小四川也能扛得起大包了，他甚至攢了一點錢。過年的時候琢磨著也得回趟家看看爺爺奶奶，順便再辦個身份證。在外頭沒有身份證還是很不方便。
可來到火車站，小四川傻眼了，怎麼那麼多人啊！買個票排隊得排到猴年馬月啊。可不排隊又能怎麼辦呢？總不能再爬火車回去吧，他已經有錢了。
火車站上面那個吊鐘轉得可真慢，小四川看著它轉了大半圈，總算是排隊到了視窗，可售票員卻告訴他近幾天內去重慶的車票都賣完了。
小四川沮喪地退出了隊伍。
“要去重慶的票嗎？今天的。”旁邊一個帥小夥問他。
“你有？”小四川面露喜色。
“當然有了，不然我問你幹嘛？”那人掏出票來。
“要，我要。”小四川迫不及待，生怕慢一秒就被別人搶了似的。趕緊掏出來70塊錢要付款。
“我這票要200塊錢。”帥小夥說。
“不是，這票上寫的不是69塊錢嗎？”小四川疑惑地問道：“200塊錢，有那麼貴？”
“那你去視窗買吧。”帥小夥把票收了起來，準備向其他人兜售了。
小四川這才明白人家是專門做這個火車票生意的。
因為想要回家，一咬牙，小四川還是把票給買了。
拿了車票，小四川隨著人流進站，過幾個小時，就要發車了。
到了進站口，工作人員不讓小四川進去，“去去去，你這個票是假的。”
“怎麼可能是假的？”小四川據理力爭。
“我說是假的就是假的，你自己在哪買的票心裡不清楚的麼？”工作人員不耐煩地回答他。
小四川愣了，第一次買火車票，居然買了張假的。這怎麼就是假的呢？拿著車票仔細端詳，實在是不明白。
這時，旁邊一個維持秩序的保安過來了，接過車票告訴小四川：“你這票太假了，這明顯就是挖補票啊。”
“啥？”
保安在車票上輕輕一摳，票上的字就脫落了下來。
小四川傻眼了。
他孃的，自己掏了三倍價錢買的車票，居然是假的。200塊錢，他得扛多少個包啊，被人家幾分鐘就忽悠了過去，騙子這錢也太好賺了吧。
買不到車票，反正也不回了家了。不如……
小四川琢磨著他也來試試賣假票。反正過年那幾天，批發市場也沒啥活幹。
說幹就幹，小四川把行李啥的拎了回去，又來火車站了，梓元崗離火車站又不遠。
不過，這碗飯也不是那麼好吃的。
一開始，小四川弄的票白痴都能看出來是假的，這根本不可能賣得出去。可他心急，還是去賣了。有一次，他好不容易賣了一張票，結果那人找到了他，把他給打了一頓，小四川不得不把錢退給了他。
還有，同行也欺負他。每一個圈子，都是一個小江湖。多一個人進來競爭，都是搶別人的飯碗。小四川能去扛貨是因為那個活太辛苦了，乾的人少，需求量大，人家看他可憐，才有了那個機會。
小四川在車站，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好混。
一個春節下來，小四川也沒賣出去幾張票，卻被便衣嚇過幾次。但是盤算下來，也賺了千把來塊錢，比起扛貨，還是輕鬆太多了。
春節過後，車站的人少了很多，車票沒那麼緊張了，假票的市場自然小了，小四川繼續扛貨，他那個蹩腳技術在車站也混不下去。
但嚐到了甜頭的小四川對出賣苦力已經提不起興趣了，有事沒事他都開始研究製作假火車票。這種事情，比起扛包還是容易太多了，沒有多久，他的“手藝”大有長進。
隔三差五，小四川就去火車站小試牛刀。
混得算是越來越順溜了，他甚至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認出哪個是小偷，哪個是便衣。
他還懂得了很多和同行的相處之道。
而後，小四川就專職混火車站了，來錢快嘛。
“那你不怕嗎？雖然賺錢，但風險也蠻大的啊。”
“怕啊，所以我也不想一直幹這個啊，我不是離開過這裡了麼？可又回來啊，天意啊……”小四川說著說著，眼睛溼潤了。
小四川說女朋友分手後，他不得不選擇回廣州。
聽到小四川說他女朋友的故事，我立即來了神，我這顆愛八卦的心呀也是沒救了。
廣州很溫暖，溫暖到有些炎熱。只要是炎熱的地方，東北人就多。比如海南、西雙版納。估計是東北人被冷怕了吧，對溫暖的地方天生嚮往。改革開放後，東北有了選擇溫暖的機會，當然趨之若鶩了。
小四川在廣州火車站混的時候，認識了他的同行，一個來自東北的女孩。
那個女孩叫小東北，在廣州火車站混的人來自全國各地五湖四海。混江湖的人只注重合作賺錢，不查戶口不問具體的任何細節，你說你是哪個地方的人，那個地方就是你的名字代號，比如小北京、小山東、小江蘇……
“那你們怎麼又會分手了呢？”一聽八卦，我真的是比人家當事人還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