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就嫁在我們家100米的地方,我們家門口的田是就是三姑家的。

農村的規矩,稻穀成熟的時期雞不得去啄人家的穀子,村民自覺得把雞關好了。

有一回,我們家關雞的柵欄被野狗弄爛了,雞逃了出來,吃了我三姑家的稻穀。

然後我姑父就開罵了。

我媽就說雞吃他家穀子,要求賠償就是了,犯不著罵人。姑父的意思呢是吃得也不多,糟蹋的多,親戚之間也不好說賠償的事,可他又心疼自家的損失,開罵最能出氣。

這個事說起來我媽也很窩火。本來,挨著雞圈的那一塊田原來是我們家的魚塘。分田到戶之前,家家都有一個小魚塘。後來,分田到戶了,那一片田都是三姑家的,姑父要把那個魚塘恢復成稻田。我爸也不想和三姑爭,魚塘就成他家的了。

姑父這一開罵,我媽也不服氣,“你罵啥罵?這塊田原本就是我家的魚塘,你佔為己有就算了,還倒打一釘耙。還講不講理了?”

“這片田都是我家的了,憑啥魚塘還是你家的?”

“那別人家之前在生產隊裡的私人魚塘,為啥沒變更戶主?”

媽說的是實情。

眼看著姑父吵不過我媽了,姑父一句:“絕代婆,我懶得和你爭。”

我媽黯然神傷地閉嘴了。

在農村絕代婆的意思就是指沒有兒子的人,沒有兒子就是斷了香火,女兒是不能延續香火的。

這個字眼兒侮辱性真的是極強的。按理,就算說有兒子才有香火,我弟弟夭折了, 那我也還是有哥哥啊。姑父這麼罵的意思顯然就是我哥不是我媽生的,不作數。

如果說是別人罵也就罷了,自家親戚也罵,我媽能不難受嗎?

搞笑的是這個“絕代婆”之仇,還是後來我替我媽出了口惡氣。

分田到戶之後我們家也有了牛,我們的童年標配就是放牛。我們家養的是一頭水牛,水牛嘛,夏天要洗澡。姑父家屋後有一條灌溉用的水溝,生產隊的時候就有牛在那洗澡,時間一長,就形成了一個水氹氹。那條溝堤恰好又是我家牛的必經之道,水牛嘛,一看見有水洗澡,拼了命地往裡撲,根本不是我這個小丫頭可以攔得住的。

姑父可能也是怕牛洗澡把水溝洗決堤了,衝擊了他家的房子,罵我不把牛攔著。我解釋說我攔不住。姑父說攔不住可以在別的地兒修一個氹氹給牛洗澡,我說那在生產隊的時候就是給牛洗澡的,再說我又不會挖。

“你不會挖,你家裡人都死了嗎?”姑父說得火起起了高腔。

“你家裡人才都死了呢。”我針鋒相對。

我姑父被我氣壞了,我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居然如此牙尖嘴利。他想扇我耳光,我說,“你憑啥打我呢?我吃你家的還是花你家的了?你不就是以大欺小嘛。”

“你媽這個絕代婆咋生了你這麼個玩意兒?”姑父揚起來的手垂了下去,咬牙切齒地罵道。

“哎喲喂,我媽怎麼是絕代婆了?我不是我媽生的後代嗎?要是女兒不算後代,那你女兒也可以死了算了,這天下的女人通通都死了算了。”

我至今都震驚當年十一歲的我咋有這樣的魄力,太過癮了。真的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啊,換我現在要是和人吵架,根本沒有這麼放得開。

我姑父被我氣得快吐血了,幸好我姑姑聽到後把他拉了回去。

和我姑父吵架的事很快傳到我爸耳朵裡,破天荒我爸沒有罵我,也沒有打我。我當時想的是如果我爸打我,我也不怕,我連頂嘴的臺詞都想好了:“姑父罵我們家人都死了,我不罵回去,難道弟弟死了還不夠,他盼著我們家的人都死了,你也盼著嗎?”

好在我爸啥也沒說,他應該也後悔不應該把那個魚塘讓給我三姑吧。再就是我爸一定也忌諱別人咒他家裡死人,他已經痛失前妻和兒子了。哪怕他沒有很愛前妻,也沒有很愛我弟弟,但面對生離死別,誰能不痛呢?

更搞笑的是後來我的牛依然還在那個氹氹裡洗澡,姑父再也不罵了。

人的賤性啊,連我都早早體會到了。

我媽還擔心姑父還會繼續找我的岔子呢。

弟弟夭折後,我媽最怕的就是我和二姐再在外頭惹事生非。要是有人在我媽面前告狀,我媽肯定是不問青紅皂白先訓斥我們一頓,哪怕是打給別人看。這一點, 我媽很好地傳承了中國家長:不管是不是自已孩子的錯,只要有人找上門來,先訓斥自已的孩子,為的是給別人面子。

我們家因為和別人家不一樣,二姐和我儘管很少在外頭惹事,還是因為這事那事有人在我媽面前說三道四,為此我和二姐也白遭了不少打。尤其是二姐,她就像得了多動症一樣,家裡也關不住她,只要有閒就喜歡跑出去玩。有一回和人玩捉迷藏,她居然動員鄰家小夥伴藏棺材裡面去,這誰能找得到嘛,小夥伴呆在棺材裡的時間長了,嚇得哇哇大哭,後來人家家長知道這事罵上門來,害得二姐被我媽打了個落花流水。

那個事對二姐其實很不公平,都是小孩子,二姐又沒有傷害他,為啥都怪罪二姐?如果反過來,那個小夥伴讓二姐藏在棺材裡,嚇哭的是二姐,人家的媽媽是斷然不會給我媽面子打自已孩子的,幸好我二姐雖頑皮,但她機靈,也沒有給我媽惹太多的麻煩。

話說自打我弟走了之後,我爸對我媽的態度緩和了很多,我媽對我哥和大姐的態度也緩和了很多。真的是父愛則母靜,母靜則家和,家和萬事興。那段時間算是我們家最安寧的一段時光了,是我弟弟用生命換回來的。

寧靜的日子如門口的小溪水一樣慢慢向前流淌,那一時刻,我們似乎忘記了山溪水咆哮起來的兇險,也足可以要人命。

是的,時間可以治癒一切的疼痛,也可以淡化很多的記憶。

我媽不可能一直沉浸在痛苦中,我爸也做不到一直事事都遷就她,所以說我弟的命,不可能換來永久的寧靜。

因為夭折的弟弟,我爸更看重我哥這個男娃了,延續香火的重任就靠他了。為了讓我哥日後能夠生活得好一些,我爸讓他去林場幹活學木匠,有個手藝傍身,那可就等於帶了只行走的飯碗。

我哥已經是一個半大小子了,在家裡能幫忙幹很多農活。他這去了林場,我媽可就少一個人打差使了。家裡很多事兒就只能指望大姐,但大姐也不過十四五歲,那個營養不良的年代,她個子也小,很多事兒其實也是不能勝任的。

有一回,我媽出去出工了,讓我大姐在家做飯。大姐也想討好我媽,就想把飯做好一點。為了炒一道像樣的菜,大姐翻出來了一些蘑菇幹泡了,這可是她前些天在山上採的蘑菇。大姐在地自留地裡扯了幾根蒜苗,本來還想摘幾個辣椒的,想著就用罈子裡的酸辣椒炒一個酸辣蘑菇。

誰能想到大姐在倒騰罈子的時候手一滑,罈子哐當爛了。那個時候一個鹽菜罈子可是家裡一件很重要的家當,大姐嚇得手足無措,靈機一動央求我:“火塘寶,呆會媽回來了你就說罈子是你打破的,你小,不會被打的,好啵?”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生活微微甜,我們終將為愛而活

綰一頭清雪

蓋今古

一訴情衷

城南尾樓

銘澤闕

原神:我成了提瓦特締造者?!

白逸不能安逸

毒液亂入刺殺小說家

月球上種冬瓜

萬界神王:從召喚天使開始

七情菜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