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們這個大家庭的角度來說,我媽確實有點多管閒事。她又不是不知道,小叔家的那場變故,對我們家的衝擊也很大。小嬸孃的意外去世,已經讓小叔很消沉了;本來,小姨子可以讓他復活的,都怪我媽多事。

我哥已經在桃樹這個事上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了,如果小叔放棄了種桃子,他們之前的投資就前功盡棄了。

“姑姑,你說你那麼多事幹嘛?小叔娶她小姨子不挺好的嗎?娃兒也不用遭後媽虐待。”嫂子衝我媽發火,“這下好了,小叔要是不搞這個桃子了,我們的損失怎麼辦。”

聽到自己的侄女說後媽虐待繼子,在我媽聽來格外刺耳,本來她還不想承認這個事和她有關的。既然說到這個份上,那就索性承認算了。

“那人家小姨就不想生自己的孩子了嗎?生了孩子的話,那她姐的孩子和她自己生的孩子能一樣嗎?”我媽這是話裡有話呢。

“那有什麼不一樣的。”

“哼,自己生的孩子,就算是打了罵了,也不會滿世界嚷嚷去。別人的孩子,你動一個手指頭試試?人家能記你一輩子。能讓全世界的人記一輩子。”

自打表姐成了我嫂子,我媽發現侄女和她再也不貼心了。很多時候故意在人前含沙射影地說她虐待了我哥,說我媽也沒有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卻從不提我爸也對我媽實施過家暴。

我對嫂子的變化也是有感知的。

有一回奶奶生日,大姐和姑姑們都回來了。吃完飯後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我在隔壁房裡睡著了,是他們以為我睡著了。我聽到他們在說我媽的壞話,說我哥和大姐小時候是如何被我媽虐待的,嫂子在問各種細節。

當時,我聽得有些震驚,嫂子居然在人後把我媽說得如此半文錢一值。關鍵是她自帶濾鏡把我媽被我爸打這個事濾掉了,所有的過錯都是我媽一個人的。

氣得我當時差點衝過去和他們大吵一架。

可我這個慫貨,到底還是不敢。我怕我的衝動,會給家裡帶來更深重的災難,只得一拳頭砸在棉被上,也算是出了口惡氣。

嫂子的言行,我爸倒是放心了。如他之前和我哥說的:嫂子和我媽不會站到同一戰線上。

我媽很多時候氣得要死,可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怪誰呢?還不是她自己非得要把侄女弄來的。

因為各自的利益,我媽和嫂子很多時候也是在明爭暗鬥。

“就像我打過毛坨,連你都會覺得我惡毒,我也打了二妞打了火塘寶,誰會拿出來說事呢?”

我媽說的確實也沒錯。

嫂子沒再說什麼,氣呼呼地走了開去。既然話不投機,再說下去也沒啥意思,如果因為這個吵起來,也是讓別人看笑話。

但嫂子不會輕易輸給我媽的。

沒過幾天,嫂子去田菊蘭家借了一百塊錢買了頭小豬崽來養。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借了錢,當著我媽的面大聲地對田菊蘭說:“田姨,我有錢了就還你啊。”

田菊蘭笑得那叫一個燦爛:“多大個事啊,不急不急。”

所有的綠茶之所以能夠混得好,不得不說有她們的過人之處。好比田菊蘭,她想把女兒嫁給我哥失敗後,她也沒事人一般,看不出和平時有啥不一樣。作為從小看慣世間人暖的千年老妖,她太明白了,我媽雖然是把自己的侄女搬了過來,但從姑侄變為婆媳,時間一長,自然會有矛盾,她等著看戲就好。

看著田菊蘭那個婊子的得意相,我媽氣就不打一處來,質問嫂子:“你就那麼窮啊,要去找她借錢。”

嫂子明知我媽和田菊蘭不對付,卻去找田菊蘭借錢,我媽心裡也氣不過。

“錢不是投資開荒了嘛,她有錢就管她借嘛。姑姑,不是我說你啊,你的心胸可太狹窄了,都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了,你別老記在心裡了。要不,你借我一百塊錢?”

我媽氣得肝尖兒都打顫,家裡所有的錢,都是我爸一手抓著的,她上哪去有一百塊錢?想當初,她回孃家為了不讓外婆擔心裝體面,又不想管我爸要錢吵架,有幾回穿的衣服都是找鄰居借的呢。

明知是嫂子故意氣她,我媽卻也毫無辦法,只能又一次打落牙齒和血吞。

要說我媽確實也有點慫,人家做什麼事都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她倒好,自己老早承認打破了小叔的美事。我嫂子能不生氣嗎?我媽這麼做直接讓嫂子的利益受損啊。

我媽不承認,直接裝無辜不就好了嘛。

唉,真的是性格決定命運。

小叔的萎靡,讓家裡一直陰雲籠罩。

有道是在哪摔倒的就在哪爬起來,這個比方似乎不太貼切。但小叔確實是因為小嬸孃萎靡的,之後又因為女人振作起來的。

名氣是個好東西。小姨離開不過一個月後,(小姨在的時候大家覺得她可能會給姐夫當填房)就有人給小叔介紹相親物件了,小叔還拒絕過幾個呢。真的,這要是換上一個沒啥名氣的窮男人,這種情況再娶基本是不可能的了,小叔卻還可以稍微地挑一挑。

這一次媒婆介紹的女人,高高挑挑的,長得挺像明星周海媚。女方有過一個月的婚史,為啥離婚的不清楚。不過,女方沒有孩子,長得又好看,也不嫌棄小叔克妻。

太完美了。

介紹人說,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小叔考慮後也就同意了。我一度以為憑著小叔和小嬸孃的感情,小叔不會再娶了,就算是娶小姨子也是為了孩子。後來才知道成年人的感情世界要比我想的要複雜得多,並不是小叔有多痴情,而是因為小嬸孃的死因影響了小叔的相親市場,所以給小叔介紹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有點不盡人意,他才拒絕的。

唉。

但女方也提了一個很明確的要求,她自己沒有隨帶,她也不要帶小叔的孩子,她不想被人指責是一個惡毒的後媽。

好一個精明的女人。

聽到這,我覺得全世界都找不到比我媽更慫的女人了。我爸告訴她說他的孩子有爺爺奶奶帶,不用他們管,我媽居然也信。

幼稚這個事和年齡還真的無關。

假如我媽有後面這個小嬸孃那麼精明,她的人生又是怎樣一番景象呢?我也是瞎想而已,人啊,性格決定命運。

別的女人可沒那麼好騙。面對女方提出的要求,小叔左右為難。

爺爺奶奶已經老了,倆個小堂妹跟著奶奶根本就不現實,可人家女人也明確表明了她不要孩子的態度。

可這個女人,小叔是真的想娶啊。

辦法總比困難多,問題還是給解決了。

大寶可以送給二叔,二叔做了人家的上門女婿,自己有一個兒子,正想要一個女兒呢,二嬸子卻因病不能再生了。本打算領養一個女娃,如今正好有一個自己的親侄女,肯定比領養來的要好些。

二寶也有去處。二寶因為沒有吃過母乳,奶奶和小姨曾帶著她去隔壁村討奶喝。那家人說她有個哺乳期的親戚想領養一個女兒,勸奶奶把寶寶送她親戚算了,奶奶當時還不捨得,沒送。如今考慮到小叔的終身大事,我爸建議還是把小寶送了。他太清楚了,把這個孩子留下來,永無寧日。

倆孩子的問題一解決,小叔如願抱得美人歸。

小叔子的終身大事一解決,算是皆大歡喜吧。

最歡喜的除了小叔,當屬是我媽了。

話說我媽高興個什麼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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