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打算?”盧綰壓住怒火,疑惑地問。自己這個兒子從小就聰慧過人,很多時候都能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觀點。盧綰聽他說另有打算,除了疑惑之外,心中或多或少還湧起了一絲好奇。

“父王明目張膽地在三河與陛下搶奪兵源,就不怕有人告發您嗎?”盧棄沒有回答盧綰的問題,而是丟擲了另外一個問題。

“這有什麼,先到先得嘛。”盧綰不以為然,翻著白眼說:“父王跟你皇帝大爺都是草根出身,哪裡懂得什麼兵法,從起兵到現在全部都是野路子,這見人就抓,正是野路子中最尋常的方法。”

“父王以為這樣的說辭,能哄得過我皇帝大爺嗎?”盧棄問。

盧綰冷哼和了一聲說:“哄不過就哄不過吧,到時候三河精兵都歸了咱,你皇帝大爺就是想要弄咱,他也得掂量掂量!”

“齊國呢,楚國呢?還有淮陽、淮南、吳國、長沙、閩越、南越……父王難道有本事把天下的精兵一一都徵了?”盧棄又問。

“這……”盧綰撓著頭,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無論父王以後做什麼打算,但是,以燕國目前的實力來看,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與朝廷抗衡的。”盧棄望著盧綰,語重心長地說:“爹,老子有云:剛者易折,惟有至陰至柔,方可縱橫天下,咱們在大漢朝廷面前,連‘剛’都達不到,您又何必自找麻煩呢!”

“爹,爹也是一時興起,想著先下手為強,沒想太多。”盧綰頓時火氣全無,一雙眼躲躲閃閃,不知道想看向什麼地方。

“您不是想知道孩兒號召代地流民加入燕軍的另一個打算嗎,孩兒現在就告訴你,孩兒是想替父親遮掩在三河徵兵之事。”

盧棄表情凝重,回答了盧綰剛剛問過的問題。

“遮掩,如何遮掩?”盧綰正沒主意呢,立刻看到了希望。

“安置流民向來都是朝廷的難題,往往花費無數,卻未必能起到應有的效果。”盧棄嘴角浮起笑,望著盧綰說:“爹您深知安置流民不易,在返回燕國途中,見到代、趙兩地流民無數,便起了為朝廷分憂的心思,打算將流民暫時安置在燕國,等到代、趙兩地戰亂結束,再給予川資路費,遣送他們還鄉……”

“如此說來,這些人並不能為我所用了?”盧綰想了想說。

“燕國的錢糧並不是大風颳來的,父王讓暫時安置在燕國的流民自食其力,有什麼問題?”盧棄意味深長地問。

“好一個幫陛下分憂,爹明白你的意思了!”盧綰嘴角浮起狡黠的笑,激動地說:“從今天開始無論是哪裡的流民,只要出現在為父返回燕地經過的路上,咱們就帶他們回到燕地,不就是為你皇帝大爺分憂嘛,為父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做個徹徹底底!”

長安城,未央宮。

“混賬,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劉邦正在御案前批閱著奏章,突然激動起來。

“陛下息怒,不知您所為何事?”

陳平趕忙放下手中的筆,望向御案方向。

“盧綰,是盧綰,他竟然在三河徵兵,與朕搶奪兵源!”劉邦咬牙切齒地在御案上砸了一拳,抓起攤開的竹簡,扔了出去。

“陛下原來是看到河東郡守王臧的上一封密奏了。”

陳平眼中的惶恐瞬間消失,拿起手邊自己剛剛給過批閱建議,卻還沒來得及呈送給劉邦的另外一封奏摺,走出了擺在大殿角落裡,供他日常處理公事的長案。

“這是第二封密奏,王臧有了新的發現,請陛下御覽。”陳平走到御案跟前,把竹簡交給內侍,由內侍轉交給了劉邦。

“噢,原來是這樣啊,看來是世人誤會他了。”劉邦翻開竹簡看了看,看到王臧在秘奏中提到,盧綰其實是在招聚流民,打算帶回燕地臨時安置,兩道緊緊湊在一起的眉毛立刻舒展開了:“陳軍師,你現在就替朕起草一份詔書,朕要嘉獎燕王……”

“陛下為何要嘉獎燕王?”陳平問。

“燕王替朕分憂,難道不值得嘉獎嗎?”劉邦隱隱預感到陳平似乎發現這其中大約有什麼問題,卻仍舊反問了一句。

“兩封密奏說的是同一件事情,燕王在打三河、代趙等地人口的主意。”陳平輕甩袍袖,右手背後,左手微微握成拳頭,停頓了數秒,繼續說:“這是一個危險的訊號,陛下為何要嘉獎他?”

“那朕便申斥於他!”劉邦眼珠動了動說。

“不,陛下應當視而不見。”陳平擺了擺手,分析說:“如今朝廷的兵馬還沒有出長安,陛下不宜再讓北地多出一個陳豨。”

“軍師所言極是,不過,朕這麼忍著他,恐怕會養虎為患。”劉邦冷靜下來後,思索了片刻說:“盧綰這人,朕最明白,他就像那貓兒一樣,時時刻刻都想試探與你,你若是在一事上妥協,他便有可能在十件、五十件事情上得寸進尺!”

“那陛下就讓燕王在平定代地叛亂上多出出力,把陳豨、韓王信、匈奴王這些人當成磨刀石,好好地磨一磨他。”陳平建議說。

“嗯,這樣最好。”劉邦想了想,點點頭,用眼角餘光瞟了瞟內侍:“把那封掉在地上的密奏撿起來,朕還想再看看。”

“喏!”內侍躬身施禮,去撿王臧的第一封密奏了。

齊國都城臨淄。

蕭棠兒正在閨房裡,望著窗邊的梧桐樹,做著女紅,想著心事,大哥蕭祿忽然急匆匆地走入了後院。

“棠兒,快,收拾東西,跟你二哥離開臨淄!”

蕭祿神情慌張,站在閨房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哎吆!”只是一個分神,繡花針扎破了蕭棠兒的食指。

“大哥為何如此慌張,究竟發生何事了?”

蕭棠兒放下女工,吮吸著血水問。

“呂產聞著味兒找到這裡了,你再不走,就要落到他手裡了!”蕭祿壓低聲音說,眼中盡是憤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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