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就站在這裡。”

盧棄驚詫的同時,盧綰答應了一聲,老老實實站在了原地。

“他,他還好嗎?”

女人披著一件暗紅色斗篷,背身站了片刻,忽然問了一句。

盧綰趕忙說:“好,很好。”

盧棄在棗樹上小心躲藏好後,聽到兩人的談話,不由自主地想:“他們嘴裡說的他究竟是誰呢?”

“十三年了,終究是我對不住他。”

女人感慨萬千地說,緩緩轉過了身子。

盧綰看到女人轉過身子,立刻下意識側了側身,似乎不敢和女人正面直視。躲在暗處的盧棄則把頭向前探了探,想看清女人的長相,卻發現女人也像盧綰那樣,把自己包裹的很嚴實。

盧棄看了半天,僅能很勉強的看到一對凌厲的眸子。

“當時也是沒辦法,要不然您也不會出此下策。”

盧綰等了等,見女人不說話,便小心地說了一句。

“出此下策,哼!”女人冷哼一聲,目光籠罩在了盧綰身上:“當初我問你要人的時候,你為何不肯交出來?”

“當初確實找不著了,後來又找著了,只是這些年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我便沒來得及告訴你。”盧綰解釋說。

“這話你覺得我會信嗎?”

女人盯著盧綰,語帶諷刺地說:“我看你燕王恐怕是想學前朝的呂不韋,打算給陛下來個奇貨可居!”

“奇貨可居……”

清晰地聽到這四個字,盧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秦時,秦王嬴政的父親子楚曾經流落趙國,商人呂不韋以子楚為世間不可多得的稀有貨物,花重金予以栽培,最終子楚不僅順利返回秦國,還當了秦王。呂不韋也因為對子楚幫助最大,由社會地位低下的商人一躍成為秦國的國相。

這便是奇貨可居的故事。

一般指的並不是生意買賣,而是政治投機。

“父王竟有這一手!只是這個被他用來投機的人會是誰呢?”

盧棄很快陷入沉思中。

“臣從來就沒有這樣想過,請皇后娘娘明鑑!”

情急之下,盧綰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同一時間,盧棄差點從棗樹上掉了下來。

“這女人竟是當朝皇后呂雉!”

盧棄吃驚不小,心開始不由自主地咚咚的跳。

“那他們說的人難道是……”

盧棄不敢往下想了。

“想沒想過只有你自己心裡清楚。”呂雉俯視著盧綰,冷冷地說:“千錯萬錯都在本宮,真不該把太子託付給你,本宮如今誰也不怪,怪只怪自己錯信了你盧綰,所託非人。”

“娘娘,臣對您和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鑑!”盧綰在地上拼命地磕起了頭,激動地說:“臣當初真的是把太子給弄丟了,現在又有了尋回他的線索,這才第一時間向您稟報。”

“原來是太子,天吶!”盧棄心中又是一驚。他仔細聽了又聽,確定盧綰和呂后所說之人正是當朝太子。

“可是,太子不是在皇宮裡嘛,怎麼就又是託付,又是弄丟的,真是越聽越糊塗!”

盧棄只是稍稍琢磨了一下,就覺得這件事情可真亂!

“等等,你究竟有沒有見過他?還是僅憑一隻錦盒,就想在本宮面前矇混。”呂雉眉毛揚起,厲聲問。

“臣確實見到他了,順著線索尋到了人,太子過的挺好,知書達理,聰慧過人,娘娘要是想將他迎回宮,隨時都可以。”

盧綰忽然仰起臉,回望著呂雉說:“他畢竟是娘娘和陛下親生的,流淌著皇家血脈,比宮裡那位可強多了。”

“大膽!”呂雉突然變了臉色,恨恨地說:“”宮裡那位怎麼了?宮裡的才是太子!你明白嗎?在一切還沒有查清楚之前,全天下,就那一位太子,不容任何人質疑!”

“臣錯了,臣胡言亂語,請娘娘恕罪!”

盧綰把頭往下一壓,又在地上磕起了頭。

盧棄將他們兩人的談話內容,在腦海中捋了捋,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聽盧綰這意思,宮裡的那位並不是真正的太子,真正的太子由於十三年前的某種原因,如今還流落在民間呢!

“竟有這樣的事!”

盧棄倒吸涼氣,在好奇心驅使下繼續豎著耳朵聽了起來。

“盧綰,當初在中陽裡的時候,本宮就知道你是什麼貨色,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不但沒有絲毫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更加令人噁心!”呂雉語氣中充滿了厭惡,幽幽地說:“你能在這樣的時候把舊賬翻出來,本宮猜你是被嚇到了吧?”

“臣,臣只想離開長安,別無他求。”

盧綰在磕頭的間隙說。

“別無他求,哈哈哈!”呂雉仰頭大笑,笑聲落盡,冷冷地問:“這樣的話,你自己信嗎?”

“臣已經年邁,只想在燕地安度餘生。”盧綰面伏於地說。

“燕王如果真想安度餘生,我朝又不是沒有先例,你看看曾經在博浪沙試圖行刺秦王的張良,一句‘老臣多病,有心無力’,便可以閉門不出,在家中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呂后回了一句,意味深長地說:“依本宮看,燕王這句安度餘生用的很不恰當,準確的說,應當是縱虎歸山。”

“臣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臣是陛下的好兄弟,去燕地之前曾經答應過陛下,一定鞠躬盡瘁,死在邊疆,臣不敢輕易辭官,是因為陛下如今還需要臣,臣不能因為自己年邁就疏於國事!”

盧綰仰起臉,解釋說。

聽到這話,呂雉又笑了。

“盧綰,單憑一隻錦盒,只能換來本宮私下見你一面,要想做更大的交換,你得找到他,帶到本宮面前來,明白嗎?”

丟下這句話,呂雉走向了宅院深處。

盧綰則望著呂雉離去的身影,呆在了原地。

盧棄見兩人的談話已經結束,便小心地從棗樹上溜了下來。

同一時間,埋伏在附近的小黃門悄聲問黃門令:“就這麼放走燕王世子嗎?”

漢初皇家禁衛共分四重。

第一重,北軍,負責長安城的守衛。

第二重,南軍,負責長樂、未央等宮城的巡防。

第三重,羽林衛,近身護衛皇帝的安全。

第四重,黃門郎,全部由武藝高超的內侍宦官擔任。這些人直接聽命於皇帝、皇后及皇家宗室成員,幫皇室成員幹各種見不得人的勾當。呂后身邊最多的就是黃門郎。

幫她清理宮人的重甲將校,以及此刻負責宅院警戒的正是黃門郎。這些人素來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

盧棄被這些人盯上了,已然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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