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這就是龍吟嗎?!”

盧棄在被髮狂的大白馬甩得飛出去的一瞬間,驚愕地想。

很小的時候,盧生就給他講過黃帝白日飛昇的故事,還把故事中通體金黃的神龍的形態、氣味、聲音,惟妙惟肖地描述了出來。就跟他當時就在場一樣。也許是從小缺乏母愛,對任何事都比較敏感的原因,盧棄在聽盧生講故事時,就充滿了各種懷疑。最終也在各種懷疑充斥下,根本不相信神龍的存在。但是,童年的記憶又是那麼深刻,他雖然興趣不足,卻完整地記下了盧生講的故事和他對神龍的描述。

在墜馬的一刻,盧棄的幼年記憶被啟用了。

他很肯定自已聽到的正是盧生著重描述過的龍吟。只是,盧生沒有講過,龍吟會帶來大地的震顫。要不然盧棄根本不會在聽到龍吟時只顧著驚愕,卻忘了控制住自已在雪地中狂奔的馬匹……

大白馬嘶鳴的同時,就將盧棄甩了出去。

蕭棠兒雖然不斷催促著馬匹,卻只來得及看到這一幕。

受到了極大刺激的大白馬蹦跳著遠去,雪地上只剩盧棄一人。

“馭,你,你沒事吧?”

還沒衝到盧棄身邊,蕭棠兒就從馬上跳了下來。她雖然是蕭相國家的千金小姐,卻接受了嚴格的馬術訓練。以前蕭棠兒不知道為什麼,如今她想明白了,蕭何很早就為她做著逃離長安的準備。

“妹妹,他沒事吧?”

隨後趕到的蕭延問著同樣的問題,他也看到盧棄墜馬了。

“不知道,他應該受了很重的傷!”蕭棠兒撲到盧棄身邊後,仔細看了看,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二哥,他這種情況不能隨便移動,你趕緊回城去僱一輛馬車,不,你乾脆去通知燕王府的人吧!”

“他傷到骨頭了嗎?”蕭延在馬上問,並沒有立刻回城。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望著盧棄緊閉的雙目,蕭棠兒忽然喊了起來。

蕭延還是頭一回看到妹妹如此著急,便不再多說話,直接調轉馬頭朝著薊城疾馳而去。蕭延剛才之所以不肯立刻離開,是覺得把妹妹一個人留在城外雪地裡,十分不妥。剛才那聲古怪的叫聲雖然很快就消失了,可它究竟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目前還沒來得及搞清楚。若是能發出這種巨響的猛獸或者別的什麼東西突然躥出來,該怎麼辦?

還有大地的震顫……

列子曾在《天瑞》一書中說“天地,空中之一細物,有中之最巨者”,並且還說“運轉靡已,大地密移,疇覺之哉”。

若大地在這巨響中發生“密移”,也就是地動,該如何應對?

蕭延把讀過的書,和眼前的情形一比對,心中更加慌亂。

因此,他並沒有按照蕭棠兒說的進城通知燕王府的人,而是催趕著馬匹疾馳到城門下,對著守城的將士喊了起來。在一問一答的高喊中,蕭延將盧棄遇險的事情大致對守城將士說了一遍,並讓他們通知燕王來城外救人,自已則又返回了盧棄出事的地方。

長安城,宏升客棧。

“龍吟!”

病榻上,汲蠻忽然喊了一聲,徑直坐了起來。

宮中名醫已經治了他多日,均不見效,此時汲蠻竟無緣無故大喊著坐了起來,自然令名醫及守在臥榻邊的魯元公主、雲秀吃驚不已。

“你在喊什麼,龍吟?”

魯元公主吃驚之餘,望著睜開眼睛,在房間中打量的汲蠻問。

“對,我聽到了龍吟。”汲蠻呆愣愣地說。

“這,這哪裡有龍吟啊!”魯元公主下意識和雲秀對視了一眼。

“是你受傷嚴重,出現了幻聽。”名醫打量著汲蠻說。

“也許就在附近,也許在很遠的地方,總之,我真的聽到了龍吟,嘶,疼,竟如此之痛……”汲蠻剛把話說完,一股劇痛襲來,疼得他摸向受傷的腹部,皺起了眉頭。

“趕緊躺下吧,你的傷還沒好呢。”魯元在一旁說。汲蠻昏迷不醒的這些日子裡,可把她給擔心壞了。如今不管怎麼樣,汲蠻終於醒了過來。魯元望著重新躺下的汲蠻,暗暗長舒了一口氣。

“大漢公主,這是什麼地方,是你救了我嗎?”汲蠻忍著鑽心的疼痛望著魯元問。圍在病榻邊這三人,他只認識魯元一個。另外,他最近的記憶還停留在,他中了盧義的詭計,被星追寶劍砍了一下,實在經受不住,剛剛逃離打鬥現場就撲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不是我,是他,黃門令雲秀。”魯元公主看了看雲秀。

“此人我並不認識,他為何要救我?”汲蠻皺著眉,很不理解。

雲秀說:“你我確實不認識,本官受公主差遣,暗中保護你,見你有危難便出手了,你若是要感謝,便感謝公主吧。”

“我不用感謝她,我們兩清了。”汲蠻說。在說這句話時,他隱隱記起自已被騙到晉陽城中時,蕭棠兒曾說過的話:“魯元,她……”

“你已經在長安了,感謝什麼的以後再說,你先把傷養好吧。”魯元很討厭“兩清”這兩個字,胡亂回了汲蠻一句,轉頭看著宮中名醫問:“如今他已經醒了,接下來該如何治療?”

“啟稟公主,除了清淤,便是治傷。”名醫恭敬回答。

燕國,薊城外。

蕭延打著馬返回盧棄出事地點的同時,蕭棠兒用顫抖的手指探了探盧棄的鼻息,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從臨淄城外歷盡艱險,一路走到薊城,蕭棠兒見證了無數人的死亡。可她從未覺得生命如此脆弱。

盧棄還如此年輕,他怎麼就能沒了呢?

蕭棠兒仰起臉,穿過重重雪花,望著蒼穹深處發問。

可是,耳畔除了呼嘯的風聲,根本沒有任何回應。

“盧棄,你知道嗎?我很早就喜歡上你了。”面對一個鼻息冰涼的死人,蕭棠兒沒有必要再隱瞞了,便將自已的心事說了出來。

“咳咳,不是,不是那個書生嗎?”

躺在雪地裡的盧棄突然咳嗽了一聲,用虛弱的聲音問。

聽到盧棄的問話,蕭棠兒眼中的淚水更加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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