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不可為之而為之
湖水林蔭叢草環繞，山水朦朧似有輕紗籠罩，暮色漸沉鹹陰西山，湖畔層層疊疊後面坐落一院木柵欄茅屋房。
院子的房簷下，一個白髮的少年坐在一條寬板凳上，凳子上放著許多條蘆葦杆，正在編織著一個快要完工的葦笠。
“對，就是這樣編織的，學的很快。”
而他身旁的蘆葦編織的蒲團上還坐著兩人，正是秋凌萱和安欣。
秋凌萱低頭看著手中編織成形的蘆葦杆：“……”
安欣：“……”
頭頂屋簷處一隻烏鴉恰巧飛過。
妖魔？！
一個妖魔讓她在這裡編織快一天的葦笠？還讓他們講了一天凡間的奇聞異事。
秋凌萱抬頭瞪了眼安欣，示意他最好解釋下這是什麼情況？！
安欣也是一臉茫然，他怎麼知道，反正他是不可能相信百里段轉性子了。
“你們餓了嗎？”百里段清淺的笑，嗓音帶著病氣，卻又漫不經心，放下手中的葦笠，“我有些乏了，屋裡有些吃食你們可以自已去拿。”
這種安撫小朋友焦躁的語氣是怎麼回事？故意給他們騰出空間互掐？
秋凌萱對於腦海中忽然冒出的想法深感離譜。
百里段修長的身體微微前傾地從長凳站起，銀白色的長髮隨意舒展開，寬大的淺色長衫籠罩在身上顯得又有些單薄，就一個起身的動作似乎是也能牽動了傷口。
他忽然低下頭，劇烈地咳嗽起來。
體弱多病，孤家寡人。
秋凌萱一時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來更能形容百里段。
“……你這是什麼病？症狀持續多久了？”秋凌萱難以抵抗醫者本能反應。
百里段邊咳邊笑，聲音有些痛苦，但也愉悅：“這不是病，是傷。舊傷難愈，倒也不必在意。”
“等等。”眼見百里段就要離開，秋凌萱出聲制止：“襲擊天山門派的妖獸，都是你手下乾的嗎？”
百里段聞言動作一頓，微語先笑，像是將一切瞭然於心，但又不甚在意：“你們能出現在這裡，想來也是她的精心策劃。你身上還壓制著魔魂吧？還是趕緊把它丟掉的好。”
秋凌萱挑眉道：“她是誰？”
百里段淡淡笑意：“我以前在這裡撿到的小朋友，很可愛。”
可愛？！秋凌萱心生怒火：“她人呢？她知不知道，這樣做會害死多少人命？”
安欣緊張的睜大眼睛，眼中露出慌亂，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真心佩服秋凌萱的勇氣可嘉。
百里段嘴角的笑意淡去，幽藍的眼眸微微瞥向秋凌萱，溫和的外表下卻是骨子裡的淡漠和不解：“然後呢？依你之言，想來她此次定然是下了重手，不過我倒是好奇……她此般作為的原由。”
秋凌萱一噎，心中只有兩個字：報復。
“那她牽扯到無辜之人怎麼算？”
百里段道：“那仙門捲入的無辜的人和妖豈不是更多？”他不覺這個話題有趣味，也不想多有爭辯，本就沒有說的清的盡頭。
百里段跨過門檻，隨後內屋的木門“吱呀”一聲，留秋凌萱和安欣坐在屋外。
夜幕降臨，天空被一層神秘的深藍色籠罩，彷彿是大自然親手繪製的巨大天幕。滿天星河逐漸亮起，點綴在這無垠的夜空中，猶如無數顆閃爍的鑽石，散發出迷人的光芒。
內屋有了聲響，百里段向來晝伏夜出。
他衣衫有些散亂地坐起身，靠在床頭，伸出修長纖美的手去拾起的不是散落一片的棋子，而是去勾住一個柑橘，獨自剝開，吃掉。
在把果皮放回去的同時，似乎恍然才想起現在屋外還有兩個人。
算是人吧。
百里段有些散漫地起身下床，穿上長靴，月色從豎著的窗格間透下，灑在屋內地面。
今晚是個好夜色。
百里段行至屋外，看著秋凌萱和安欣坐在蒲團上低頭入睡。
小莞啊小莞，何必費這個心呢？一棋錯位，滿局大亂。
何況送來的是秋家的人，秋清羽的妹妹。
若是秋凌萱出事，按照秋清羽的性子，定然是恨不得扒了對方的皮，讓他人百倍償還的。
百里段難得露出幾分費神的煩惱，悠悠嘆口氣，還是趕緊讓小莞把人送走吧，離她遠點為妙。
秋凌萱似乎察覺出身邊有動靜，有些警覺的睜開紫眸，見百里段遞給她一個柑橘，溫柔笑道：“夜深露重，可以進屋歇息，那邊還有間偏室。這兩日你也受了驚嚇，又沒有吃過東西，先墊墊飢吧。”
盯著柑橘出神片刻，秋凌萱還是選擇禮貌接過，心下卻更加狐疑……原來這種地方還長的橘子嗎？指尖捏了捏，剝開果皮，一股清新的柑橘香氣撲鼻而來。
秋凌萱將橘瓣放入口中，果肉鮮嫩多汁，口感飽滿，如同甘露滋潤著味蕾。
還很新鮮。
興許是看出秋凌萱的疑惑和驚訝，百里段淺淺笑道：“這是她送進山間的，我不喜歡種果樹的。”
秋凌萱道：“鹹陰山是可以隨意進出的嗎？”
百里段沉默了一會，才道“以前自然不是，只是我後來得到一個傳送陣法，倒也方便許多。明日我便可以送你們出山。”
秋凌萱內心驚訝，竟然這麼輕易就放她離開？那個費盡心機送她入山的傢伙，又是為了什麼？
或許那個傢伙的目標不是她，而是衝著她身上藏著的魔魂而來的，無論是誰，那個傢伙都會用盡手段把魔魂弄進山，給這個百里段的吧。
只是安欣恰好選了陣法傳送，被那個傢伙暗中動了手腳，直接送到鹹陰山。
不過這個魔魂對百里段來說意味什麼？竟然讓那個傢伙那麼在意，秋凌萱抬眼瞧瞧一身病弱之氣的百里段，試探道：“這個魔魂是不是可以治你的病？”
百里段原本在賞夜的目光怔了怔，隨後轉向秋凌萱，幽藍如泉的眼眸透出灑脫的情致依舊：“它不過是可以吊著我的命，苟延一時。我曾如此告訴過她，卻也是阻攔不住她為我去尋藥。她尋上天山門派，想來是藥源地斷了根，出了事。”
“你若是日後遇見了她，也可幫我勸勸，不必為我著急，審時度勢，凡事量力而行，莫要再把自已搭進去。”
“師父，你是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可是我卻放不下，就算不可為之，我還是想讓你再活的久些。”
夜色下，暗處躲藏之人似乎再也聽不下去，一襲紅衣的美人從陰影下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