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內,周圍人來人往,亂糟糟一片。
此時林野被推進了手術室已經過了一個鐘,期間護士出來拿了血包又疾走了進去,面對蔣肆的詢問也只有慌忙丟下一句。
“病人狀況不好,請儘快聯絡其家屬。”
平日蔣肆那股溫和又不羈的突兀狀態,此時蕩然無存,坐在急診室門外的蔣肆迷茫無措的像個笨孩子。
誰能告訴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阿野帶著血進去了?
為什麼李陽倒下了?
為什麼秦銘說李陽是阿野的家屬?
......
為什麼......
是自己蠢嗎?
為什麼沒有察覺到阿野的不對勁
為什麼總像個傻子一樣在那裡問為什麼
......
秦銘從李陽那邊過來時,便看見了眼神失焦、渾渾噩噩的男人,此刻呆呆的看著地板,仍是一副恍惚的模樣。
陳梓坐在蔣肆身邊,看著秦銘沉重的腳步,眉眼間是散不去的憂愁,緩緩的走了過來。
他看了眼身邊的哥們,又看了眼眼前的白大褂,此刻誰也沒說話。
蔣肆是還深陷在自責中,而秦銘則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李陽怎麼樣了?”
“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秦銘回答著。
“什麼?李陽怎麼會有這種症狀。”陳梓一臉驚訝。
他沒學過醫,也沒詳細查過這些資料,只是會聽到這個詞彙。
對於這個詞彙的重現,他也不知道自己下的定義是不是對的,於是便問了一下。
“人在什麼時候情況會有這種症狀?”
陳梓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情緒,感覺自己好像要觸碰到什麼禁忌一般。
坐在一旁的男人在兩人一問一答中,緩緩抬頭看向了眼前的白衣大褂。
秦銘在兩人的注視中,緩緩開口解釋:“首先,此人經歷、目睹或者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者他人的實際死亡,或者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或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才會如此。”
“病人反應包括強烈的恐懼、無助或驚恐。”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現在推斷的話,李陽應該是想到了之前不好的事情,引發了不安情緒。”
陳梓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李陽經歷了什麼,但想必不會是美好的。
“至於林野,”秦銘說了開頭,蔣肆思緒瞬間回籠,死死的盯著他看。
“告訴我,怎麼回事。”
少年語氣有些生硬,秦銘也沒有在意,回答道:“他也一樣。”
“什麼意思?”
“他有更嚴重的心理疾病。”
“不可能...他怎麼可......”
還沒等蔣肆反駁完,陳安妮走了過來打斷道:“什麼不可能。”
“什麼都有可能。”
女人冷靜的斷掉了蔣肆那脆弱的設想,像是沒有感情的殺手,絲毫不介意給他來幾刀。
蔣肆定定的看著她,試圖讓她閉嘴,不要再說下去。
但陳安妮並沒有如男人所想象那樣,禮貌的閉嘴,反而說出了更絕望的訊息。
“林野這回,誰也難救。”
“你憑什麼這麼說,憑什麼!”
男人瞬間站起,死死的拽著陳安妮的脖子,滿腔怒火,眼內紅血絲滿眼,手上青筋暴起,活像地獄而來的閻王。
此刻心裡湧出掐死眼前人的衝動。
見狀不對,陳梓迅速拽著蔣肆的手,用著全身力氣扒拉開少年。
女人迅速漲紅了臉,有些喘不過氣來,捶打著掐著自己的那隻手。
“你不是想知道林野這些年的情況嗎?”秦銘說著,將手中的資料夾遞了過去。“這就是查出來的,看看吧。”
蔣肆看著眼前的資料夾,忽然卸力,有些發顫的接過了檔案。
映入眼簾的第一頁,便是林野的各種傷口,手上、腳上、背部......
傷口不一,有鞭打的痕跡,也有刀疤,紙上標紅著各種資料。
張張照片,字字句句都在擊潰蔣肆的理智。
他頻頻搖頭,試圖以這種方式否認這些結果,試圖告訴自己這不是事情的真相。
他翻開第二頁,被那張醫院病房裡林野的照片攝了魂,僵在原地。
房內林野上身被綁滿了繃帶,站在窗前,兩眼無神,看著鏡頭。
那眼神像是衝破鏡頭,直接看穿對面的人一般。
了無生機,像是瀕死的蝴蝶,放棄生的希望,絕望的接受了即將死去的命運。
照片定格在狂風驟起,窗簾被風吹起,少年的髮絲也隨風擺動,彷彿下一秒就會離開這個美麗的人世間。
其中有一句標紅著:病人右手手筋被挑,未及時救治,失去恢復的可能性。
病人求生意識微弱,患有創傷性應激障礙,屬於嚴重抑鬱患者。
蔣肆突然不想看了,他不敢看,他害怕得知真相。
他那麼小心翼翼對待的人,怎麼會落得滿身傷痕,怎麼會遍體鱗傷。
像是頂了千斤重,蔣肆微微佝僂下了身子,胸口如刀絞般,傳來尖銳的刺痛。
他似乎能感知到林野的所有。
此刻如同站在血泊中,血淋淋的與照片中的林野共苦。
痛苦讓他死死的抓著手中的資料夾,手上血跡有些許映在了白紙上,炫目刺眼。
他慌亂的用手抹著,想讓它恢復原本的白皙透亮,可是越抹越髒,血色渾濁了頁面。
像是林野的人生,永遠回不到之前一樣。
想到這個念頭,蔣肆突然卸力,沒能握住滑落的資料夾。
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一刻彷彿有什麼東西碎了一般,清晰的破裂了。
是什麼呢?
原來是我的心臟。
他試圖用沉默掩蓋內心的痛苦,但眼眸裡的淚水卻無法掩藏,每一滴淚都承載著他說不清楚的悔恨。
啊...為什麼當初不和林野待在一起....
為什麼不把他帶在身邊...
為什麼不和林野聯絡...
到底為什麼...自己怎麼那麼蠢
......
陳梓余光中看見了那張照片,像是回到從前與之對視著,忽然一滴淚劃過臉頰。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眼淚為他做出了答案。
明明窗外綠意盎然,充滿生命力,可是林野,好像在那個炙熱的午後,就已經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