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沉默的點了點頭,目光看向醫生身後的窗戶,眼中思緒令人看不透。

陳安妮輕嘆了一聲,繼續道:“林野能活到現在,離不開你的幫助,只是他那麼痛苦,你真的看不見嗎?”

男人目光冷冷的看向醫生,一字一句道:“看見了,然後呢?放棄嗎?”

是,痛苦,極度想死,然後呢?

好不容易救回來,怎麼可能想讓他死。

陳安妮見狀,也不藏著自己的想法,認真的說:“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病人更想要死亡,死亡才是病人的解脫。”

“你身為一個醫生,說這些合適嗎?”李陽語氣沉重,凌厲的眼神掃向陳安妮,質問著她,“作為醫生,你要做的,就是讓病人活下來,明白了嗎?陳醫生。”

“我是醫生的前提是,我是你姐。”陳安妮不畏懼男人的神色,平靜的回答著他的話。

李陽身體後傾,背靠著椅子,嘴角掛著戲謔的笑。

“別上趕著認親,能做這個治療的不止你一個人,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耍了什麼手段。”

陳安妮不置可否,“不是親的也是姐,林野也的確是我接過來的病人,我的確想看看,治療了十八次的男人,會不會來做第十九次。”

“說夠了嗎?”李陽眉頭蹙起,“如果還說這些廢話,那我沒空。”

陳安妮沒有過多挽留,只留下了最後一句話:“別把他人的罪過強加到自己身上,你不是他,不用做到這個地步。”

男人沒有回答,走出診室的那一刻,狠狠的關上了房門。

陳安妮見狀挑了一下眉,像是習慣了男人多變的態度,她目光落在病例上,一掃之前的輕鬆,轉而來的是滿眼憂愁。

林野,你真的不想活嗎?

病房內的少年安靜的睡著,因為生病了,原本瘦弱的身子,此刻是愈發的憔悴。

在李陽拿著水壺轉過身的那一刻,林野微微動了一下,眼角劃下了一絲淚痕。

___

“李陽?”男人聞言回頭。

秦銘有些驚訝,說:“還真是你啊,你哪裡不舒服嗎?”

李陽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回答秦銘的話,徑直離開了走廊。

男人見狀也沒有再追問,只是目光接觸到診室名稱的時候,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起來。

精神科。

怎麼是精神科?

敲門聲響起,陳安妮疲倦的喊了聲:“進來。”

“早上好陳醫生,怎麼看起來這麼累。”秦銘禮貌的問好,有些關心的問著。

陳安妮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抬眼看向了來人。

“秦醫生怎麼來了?有什麼事嗎?”

男人點點頭,開口道:“有點事,院長讓我們下午作報告的時候,你打頭上。”

陳安妮瞭然的點點頭,看來院長也格外關心這個病人的恢復狀態,但結果可能要讓他失望了,病人並沒有什麼求生慾望。

見男人不走,陳安妮產生疑問:“還有什麼事嗎?”

秦銘點了點頭,神色認真的問道:“我剛才看見李陽從這邊出來了,請問這個人是病人嗎?”

“李陽?你也認識?”陳安妮起了雅緻,有些趣味的看著男人,“怎麼?你喜歡?”

秦銘愣了一下,“認識,所以問問。”

看不出兩人有什麼貓膩,陳安妮聳了聳肩,沒有隱瞞道:“不是他,他只是照顧別人而已。”

“照顧?”秦銘挑了挑眉,“誰?”

按照他對李陽的瞭解,李陽只有超市老闆一個親人,但他早已在四年前逝去了。

所以這四年,新的朋友?

陳安妮勾起嘴角,調侃道:“你很關心他?”

見女人沒有回答的意思,秦銘應道:“沒有,問一下而已,我還有事,先走了。”

在秦銘走出去那一刻,陳安妮說道:“下午是你第一次作報告吧?加油。”

秦銘低聲言謝,沒有過多詢問,轉身離開。

這是他轉院過來的第一場報告,自然是會格外重視一些,但具體實力依然是放在手術檯上。

很快李陽也回到了病房,看著睜眼迷茫的男生,他知道,林野又忘記了他。

“林野,你還記得些什麼?”

男人聞言抬眸看向他,眼中赤誠與迷茫不似作假,詢問道:“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李陽眉頭瞬間皺起,偏頭看向林野,眼中似有不甘。

“那你還記得我嗎?”

“你是誰?”

“……”

沉默片刻,李陽都有些信命了,無意識的點了點頭,目光真摯的看著林野。

“沒關係,我再和你說明一些。”

男生潛意識能感覺到李陽散發的好意,乖巧的點了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是林野,樹林的林,荒原曠野的野。”

和林野自己介紹的不一樣。

男人點了點頭,示意李陽繼續說。

“我是林苑陽,你同母異父的親弟弟。”

“我有弟弟?”

同樣的疑問,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李陽點了點頭,解釋道:“不過很早我就改名了,叫我李陽就可以。”

“為什麼改名?林苑陽不好聽嗎?”

“賤名好養活。”

“李陽也不是賤名,不要妄自菲薄。”

還是同樣的溫柔與美好,不管多少次,李陽都有一種林野從未變過的感覺。

少年白皙面板上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眉眼彎彎,笑容清澈。

他伸手指了指病床旁的空位,詢問道:“那這個人是誰呀?他說他喜歡我。”

李陽緩慢的眨了眨眼,以一貫平淡冷漠的言辭說道:“他是誰不重要,他現在不喜歡你了,你也不喜歡他。”

病床上的美人有些不贊同的看向李陽,反駁道:“他剛才還說喜歡我了,現在也說喜歡我的。”

林野怎麼會知道呢,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從來沒有第三人。

“那你喜歡他嗎?”

李陽按照林野要求的話術,一字一句的問著。

男人話音一落,少年聲音意外的輕快,帶著笑意說道:“喜歡呀,很喜歡很喜歡。”

李陽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一直以來都是這個答案,早已習慣了。

喜歡,所以才會忘記嗎?

李陽沒有問出話,只是默默的整理著床位,倒水遞給了林野。

其實李陽很想告訴林野,他有人愛,世界上有人需要他,他不是可有可無的那個人。

但林野總是容易應激,總是會下意識反駁,然後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久久沒有動靜。

他好像很怕聽到這些詞彙,他怕他玷汙了這些美好,所以不敢觸碰。

他只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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