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莊兒有些拘束的攥了攥手指，小心翼翼的看老夫人的眼色。
老夫人顯然沒想到大兒媳會讓李莊兒留下來，一時間沒人再說話。但李莊兒看著她的眼色太明顯了，老夫人有些下不來臺，斥道:“叫你坐下就坐下，別擋在門口。”
李莊兒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了，恰巧只有阿嫚身邊有位置，李莊兒只好躡手躡腳的走到她身邊，抽出凳子，坐下。連手都不敢拿到桌上。
一家人已經齊了，丫鬟婆子把飯菜全都端上來，菜色齊了，鄭老爺這才開口打斷了沉默的氣氛，舉著酒杯:“大家快吃，一家人聚在一起不容易。趁熱吃。”
周圍的人都端起酒杯，朝鄭老爺遠遠一舉杯，算是回應。應著李莊兒坐在了餐桌邊，丫鬟們也不好怠慢，給她斟酒。
她這才得以學著阿嫚的樣子，舉起酒杯，拇指和食指捏住杯腳，另外三個手指往回收，輕輕的貼在杯子邊沿上，因著常年幹農活，李莊兒的手又粗又黑，與阿嫚那雙養尊處優的手不同，無論怎麼拿酒杯都有些不倫不類。她訕訕的笑了，朝著阿嫚一舉杯，算是敬酒了。誰知對方根本沒看她一眼，大眼睛微微上挑，一臉精明的聽著老夫人說話。
李莊兒也不自討沒趣了，自顧自的夾菜吃，她聽不懂老夫人和阿嫚商量的店鋪裡的事情，只好拼命往嘴裡塞食物來緩解尷尬。因著是八仙桌，好一些的菜都擺在阿嫚老夫人前面了，李莊兒也不好意思伸手去夾菜，只好拿著面前的包子吃，滿滿一籃子包子，李莊兒不知不覺就把上面的小山間給拿完了，只剩下平地一般的白色面。
“看不出來，這弟妹還是很會吃的呢。”筷子撂下，碰著白玉碗，發出並不難聽的一聲輕響。
李莊兒難受的嚥下快要冒到嗓子眼的包子，拍著胸口，難耐的打了個嗝。
頓時一股肉沫青菜的味道衝上來，她見著阿嫚頓時變了臉色，挪著凳子往旁邊移了幾寸。
她臉上嫌棄的表情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了，對方也沒想掩飾，直接捂著鼻子開口:“這身材，怕是二弟也吃不消吧。一個女兒家長的如此膘肥體壯，要是在我家，都要被嫌棄的。”
李莊兒本來也不想跟她吵，低著頭聽她奚落，老夫人明顯偏幫阿嫚，只好言好語的安撫阿嫚換個位置，又轉頭對李莊兒說教:“聽見你嫂子說的了，少吃點，好好伺候言清才是正事。”
李莊兒諾諾的應了，只是這時候誰也沒想到鄭行止不耐煩了。直接把飯碗往桌子上一放，語氣略有些冷:“好了，少說兩句，你以前吃的比她多的時候誰說過你了，都是女人，有什麼好說的。”
這下阿嫚不樂意了，兩夫妻直接當著長輩的面在廳堂裡吵起來了，說來也好笑，好好的一場家宴，吃的雞飛狗跳，最後還是鄭老爺挎下臉來 一人訓斥了幾句，才把局面壓住 只是無論表面上怎麼平靜，這頓飯終究是沒有人還有心思吃了。
鄭老夫人責怪的看了李莊兒一眼，她該是覺著是因為李莊兒引起來的夫妻矛盾，內心怕是對這個通房更加不滿了。她揮揮手，眼神不住的往門外掃，意思是你可以出去了，別在這裡待著。
李莊兒也不是不識趣的人，即便是心裡面委屈，也只好站起身來，道聲:“你們慢用。”低著頭出去了，她出門後不知道老夫人說了什麼，阿嫚爽朗的笑起來，好似剛才的爭吵沒有發生過一樣。
回到西廂房，鄭言清已經用過飯了，見李莊兒回來，臉色沮喪，他也沒有問，畢竟情緒這塊不歸他管，他的小通房藏不住事，沒一會兒就會黏上來跟他說今天發生的事。
但是鄭言清這次想錯了，李莊兒到晚上洗漱躺下都沒有想要開口的意思，鄭二爺奇怪，倒也沒有多問，他實在有些困了，關掉燈，翻個身自顧自睡了。
第二天依舊是天矇矇亮，李莊兒先起床洗漱去了，昨天一夜沒睡好，眼下的淤青有些濃重，李莊兒匆匆拿熱毛巾敷了會兒，外面喜鵲就來通報:“二姨娘，老太太叫你去。”
李莊兒說知道了，換上衣服往東廂房去。往日東廂房都是靜悄悄的，今天格外不聽，門簷下掛著一個金色籠，裡面關著一隻大紅色，頭頂黃色的鳥，李莊兒以前趕集的時候看到過，這鳥叫鸚鵡，只是她以前看到的大多都是綠色，身型也要小上許多。
小丫鬟們正在往碗裡添食，見著李莊兒來了，笑著跟她說:“這是揚州大奶奶帶來的，孝敬老夫人的。”
李莊兒見著是阿嫚帶來的，不自覺多看兩眼。
玉玲從裡面走出來，見著這情形，低聲訓斥小丫鬟:“多嘴什麼，幹活去。”隨即笑臉相迎轉向李莊兒。
“二姨娘進去吧，老夫人等您許久了”。
李莊兒這下也無暇繼續欣賞鸚鵡了，抬腳進了東廂房。果不其然，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正樂呵著，阿嫚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笑著說些話，逗的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連玉玲告訴老夫人李莊兒來了，都沒看她一眼，隨口吩咐她坐，就繼續跟阿嫚講話了。
阿嫚喝了口水頓頓，接著往下說，二人誰都沒管李莊兒，就像她是個透明人一樣，在邊上乾坐著，偏偏沒有老夫人的吩咐，她還不能離開，只好聽她們講些上流圈子的事兒。
過了兩刻鐘，老夫人才覺著有些累了，靠在墊子上歇會兒，阿嫚這下也不講什麼笑話了。目光一轉，話題一遍，朝著李莊兒上下掃視兩眼。靈機一動。
“弟妹今年多大?”阿嫚詢問她。
李莊兒不知道她想要幹嘛，她甚至不太敢跟她對視，只低著頭輕聲道:“二十整。”
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放下茶杯，朝老夫人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娘，這我倒是記著，餘家妹妹該也是這般大吧？說起來我倒是好幾年沒見過了。”
說起餘家的小娘子，老夫人臉上倒有些笑意:“是啊，那時候行止還在鄭家，你也就住在這邊，餘家那姑娘可喜歡粘著你了，一口一個阿嫚姐姐，甜的嘞。”
“是啊，餘家妹妹是可愛的僅，我一直以為咱們能親上加親，畢竟那會子兒，她對言清……”說到一半，她似是反應過來，李莊兒還在，便捂著嘴故作驚慌，忙著解釋
“弟妹可千萬別誤會，那都是過去式了，畢竟那時候言清對餘家姑娘也是喜歡的，到底是俊男靚女，只是誰知道陰差陽錯呢……”
後面的話她沒能說下去，就被李莊兒打斷了:“我知道，娘，嫂子，你們慢慢聊，我去廚房看看二爺的藥膳好了沒。”
她像是個小偷一樣，逃也似的快步出了東廂房。
身後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的傳來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農村來的，就是村姑一個，要不是言清那時候必須娶一個這樣的，我才不會認她做媳婦……”
“好在只是一個通房……”
“哪日有空，把餘家妹妹請來吃飯……”
風中的一言一句都讓李莊兒感到不舒服，她不懂什麼是通房，她只知道她是鄭言清明媒正娶的，按著禮儀來的，也圓了房。她就是鄭言清名正言順的妻子，以前的事情她管不了，但現在她就是要待在他身邊，哪個女人都不能近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