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林中草木森森芊芊,瓊樹叢叢簇簇,中有六十棵大樹,蒼翠挺拔,主幹粗壯,枝條虯曲,枝葉繁密。
六十棵大樹互相依傍,根在地下緊握,葉在雲裡相觸,葉子像屋頂上的瓦蓋,一片覆著一片,藏匿其中,無人可見。
飛魚和刁鑽兩姐弟躲在樹上,靜候新任知縣一行。
一行人勁裝結束浩浩蕩蕩開拔進城,途徑快活林,放慢了行程,為首一人騎著一匹褐色健馬,後面跟著大約十來人,兩人一排。
雄赳赳氣昂昂,精神相當之抖擻,面色十二分紅潤。
小鑽問:“小姐,哦,不,少爺,騎馬的那人會不會是新任知縣?”
飛魚道:“膚色灰暗,心必陰沉,賊眼外凸,處事不公;眉低壓眼獸性重,嘴大鬆弛忒狡猾;再看他的鼻子,孔大翼薄多起落;四肢呢,手短腿長必定行事狠辣,總之他樣貌兇惡,長相刻薄,必是即將上任的黑心知縣無疑。”
小鑽由衷讚歎道:“少爺好眼力,我連那個人是胖是瘦都瞧不見呢。”
那群人其實還未走近,是胖是瘦尚且看不清楚,飛魚信口胡謅而已。
小刁道:“來了,來了。”
飛魚對準最後面兩人的脖頸發了兩隻自制的酥麻短劍,兩人膝蓋一軟,倒在了青色繡草之上。
林中有千隻飛鳥啼囀,萬條蟲豸鳴唱,兩人倒地之聲淹沒其中,無人發現。
飛魚很是得意,小鑽道:“只可惜只有兩隻劍。”
小刁笑道:“無妨,還有這個。”
小刁拿出掛在樹上的油紙包,小鑽伸頭一看,嚇得直打哆嗦,“這麼多蚯蚓,好惡心。”
飛魚道:“你這小子,忒的膽小。”
幾十只蚯蚓如瀑布傾瀉而下,後兩人全身搔癢,睜大眼睛看向半空,除了盎然的綠意之外沒有其他,他們對快活林一無所知,以為沒有嗅出殺意便是安全,沒想到一場倒黴的意外降臨到了他們頭上。
飛魚三人在樹上躥奔,不一會兒就趕上了慢騰騰的隊伍,飛魚這次為他們準備的是一群狂怒的青蛙,青蛙從天而降,像是惡魔放出的噬人怪物,口中嘎嘎怪聲在蟲鳴鳥唱中分外刺耳,使人毛骨悚然。
遭殃的四人覺察出森林裡的怪異,還來及趕跑這群該死的青蛙,他們的右腳踝卻被繩索圈套住,倒吊在了勁拔的枝幹上。
剩下的三人停住了腳步,沒聽到一句話問後面的那些人哪兒去了,馬在原地打轉,為首之人未見驚慌,再看這人,一襲天青色長衫打扮,悠然的氣質與此時緊張的氣氛頗不相合。
馬下的兩人抽出腰刀,全力戒備。
清風颯颯,樹葉唰唰,從茂密的枝葉中陸續蹦出一批神秘的小怪物。
這兩人左削右劈上剁下砍,腰刀嚯嚯閃著銀色光芒,再仔細一看,草地上零碎著一些青蛙的四肢和腦袋,沒被砍中的小東西落進了他們的脖子裡。
伸手一抓,三四條綠色的毛毛蟲,五六隻黑黑的蚱蜢,這兩人難受至極,掉了刀,全身不住抖動,雙手不停抓撓,抵著大樹拼命瘙癢。
唯有坐在馬上的人巋然不動,這人果真狡猾,他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把傘,是以,沒有一隻小怪物落到他的頭上或是身子裡。
他抬起頭說:“何人作怪,請速速現身,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又是他,那個玉笛小子!”小刁對飛魚說道。
“怎麼是他?”飛魚問小鑽,“你從哪兒探來的訊息?他肯定不會是新任知縣,我們整錯人啦,快走!”
飛魚的絕招已使完,又發覺捉弄錯人,正待收山,沒想到數十柄飛刀嗖嗖地射向樹中,三人沒有中招,緊接著又是十多支飛鏢以更強勁的力道射來。
濃密的枝葉跳動不已,簌簌作響,透過縫隙,飛魚看到樹下有個緇衣人揚起手臂,一支飛鏢立即穿透層層密葉,穩穩當當叉在了小鑽的髮髻上。
飛魚和小刁捂住了小鑽的嘴巴。
小刁輕聲地說:“那個穿緇衣的不就是玉笛小子的隨從嗎,什麼時候來的?”
玉笛小子道:“我已知道你的位置,若是你此刻下來,我還可以饒你一命。”
樹上毫無聲息。
一根長鞭藉著風勢威武揮來,樹葉嘩嘩掉了一地。
飛魚大驚,他們所在的位置很高,鞭子一甩過來葉子就疾速地跟著掉,此人臂力非凡,內力驚人。
三人朝前奔去,鞭子跟著呼呼劈來。
朝後退開,鞭子又緊跟著來,上下左右密密匝匝,把他們圍得嚴嚴實實退無可退,萬一葉子被他鏟光了,三人也就現形了,小刁一不小心肩背上捱了一下。
鞭聲中彷彿聽到騎在馬上的玉笛小子一聲樂呵呵的訕笑。
“他爺爺的,死小子,老子得空了一定把你們的骨頭一根根拆下來剁成灰做成肥料天天喂花,還要把你們的頭髮和眉毛一根根全部拔光再做成眼罩命你們戴上不準摘下來,要你們成睜眼瞎,老子還要把你們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叫你們不得好死!”
“小姐,別罵了,快想想辦法!”小鑽的聲音已發顫了。
飛魚和小刁互看了一眼,心領神會,一人架著小鑽的一隻胳膊,將小鑽從樹上送了下去。
小鑽從驚聲尖叫中嘶吼出一句話,老是說的那句話:“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