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你們要魚，還是熊掌？
筆落，墨幹。
當這幫大明天子儲君望見宣紙上的內容之際，望見‘王朝週期律’這行字之際，皆是沒有往日之深思神色，從每個人的情緒，從每個人表情上來看，此刻都顯得有那麼一些落莫，滿心都是仙師要離去的念頭，已經無心上課了。
“一個個都在走什麼神？！”
“都給咱認真聽！”
老朱瞥了眼臺下自個的這幫無心上課的兒孫，一聲厲喝。
霎時。
在自家太祖爺的厲喝之下，這些個天子儲君，一個個無不是挺直了腰板，把遊走在外的心神，略微往回收了那麼一點。
身為助教的阿標亦是在這個時候站起身來，立身於這講臺邊緣，凝視掃過臺下的這幫燕藩子孫，堅守完成他這個助教的最後職責。
“這是仙師為我們上的最後一課，你們難道就要這等敷衍？你們這般模樣，難道對得起仙師這數年來的付出？！”
“誰若是辜負仙師，便是不配為我朱家子孫！”
素來溫文爾雅的阿標，此刻聲音中透著厲色。
在老朱和阿標的連番敲打之下，這幫大明天子儲君的腰板更加直了，終於是把心神徹底收了回來，一個個都是深呼吸，把心中的那一份落寞之感暫時給壓住了，皆是凝聚心神在這宣紙之上，在仙師之身，準備聆聽來自於仙師的教誨，準備上好這最後一堂課。
萬事萬物，有始有終。
“不用太緊張。”
講臺c位。
季伯鷹掃過臺下這幫坐的闆闆正正的大明天子儲君，若是放在過去，這幫人不認真聽課的時候，他確實會有生怒之際。
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心境則是感到很平靜。
或許。
是因為這一切都要結束了吧。
當事情接近尾聲的時候，包容會空前變大。
稍吸一口氣，季伯鷹單手負於身後，如往昔一般，開始了他的課。
“王朝週期。”
“這是歷史的必然性，歷朝歷代，任何一個王朝，在一般情況之下都無法避免，當然也包括大明。”
隨著仙師之音響起，臺下一眾大明天子儲君皆是神色緊凝，都是屏息認真聽著。
對於這番話，他們自然是表示認可。
大明之前那般多的王朝更迭，在場的這幫朱家天子都明白，他們能夠做的就是儘可能讓朱家王朝延綿而下，想要永世永昌，是不現實的事情。
唰。
隨著仙師話音落下。
霎時。
只見周遭之景緻，頃刻間已然是發生了變化。
36d全息投影，開啟！
“這是…！”
眾人下意識環視周圍不一樣的景緻。
古樸的宮殿，皆是土黃石柱頂立，陌生的穿著，在這古殿之中，有著一個個身上尤穿著獸皮之人，他們正在對坐在王位上的男人參拜。
不論是參拜禮節還是口音，皆是他們未曾見過聽過的全新版本。
王位之上，坐著的那個男人的名字，叫做啟，準確來說是姒啟，後世也將其稱之為帝啟、夏王啟。
這是夏朝開創者大禹的兒子，是大夏的第二任君主，是家天下的正式開創者。
“自大禹傳位於帝啟，家天下正式開啟，王朝現世。”
仙師之音，伴著杜比混響，在這主堂之中響起，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每一個人都在認真看著，感受著來自於數千年前的震撼。
當然。
關於這遠古夏朝之時的君主更替，有著不同說法，有說大禹原本是禪位於伯益，帝啟殺伯益而奪位，正式改公天下為家天下，也有說是大禹生前就欽定了啟為下一任夏君。
這些事情，已經無法確切去考證了。
但是從結果來論，就是帝啟開啟了家天下，往後君主只在一家一姓傳承，再無所謂禪讓之禮。
唰。
這周遭之全息景象，此刻再一次發生變化。
當畫面凝聚之時。
這是一片戰場，兩軍之廝殺已經是結束，有著一身披戰甲、滿臉絡腮鬍的威武中年男人，正踩在一個身著王袍的男人頭頂，任憑這王袍男子如何不甘，此般景況之下，也只能伏首在地。
這威武中年男人的名字，叫做湯，亦為成湯，而這王袍男子的名字，叫做桀，亦作夏桀，乃是夏朝最後一任王。
“鳴條之戰，商湯徹底擊敗夏桀，將其放逐於歷山，自此宣告夏朝覆滅。”
望見這一幕。
這幫大明天子儲君都是呼吸有些急促。
夏朝立國和敗亡，這些都是在史書傳說中才能知曉一二，現在能夠親眼得見，倒是不勝唏噓。
桀之亡，在於其縱情享樂、肆意欺凌諸侯，最終招致天下共憤。
成湯就是抓住了這一點，以德威眾，獲得了諸侯擁戴。
唰。
稍作停留之後，畫面新一次的變化。
畫面再次凝聚。
這會映入眾人眼中的依舊是宮殿之景，不過這一次的宮殿比之夏朝立朝宮殿，這一處宮殿要顯得恢弘許多，雄偉許多，一看建築工藝就是有了質的飛躍。
此刻在這宮殿之中，各方首領、各地諸侯，皆是跪地臣服，對高坐於王座之上的商湯參拜，湯以德立威，天下歸心，自此為殷商王朝。
這些數千年前的夏商畫面，如同是幻影燈般，轉瞬間又是變化。
下一幕。
第一眼入眸的是洶洶燃燒的火焰，火光沖天，映紅了半邊晚霞。
在那摘星樓之巔，身型威武、身披王袍的紂王正仰天大笑著，縱身跳入了火海之中，宣告了五百年殷商的終結。
亦是從這一刻開始。
王朝以天為尊，以自身為天子，從某種角度來說，人皇之名，不再復存。
………………
夏商周、秦漢晉、唐宋元。
一幕幕畫面在周遭變化著，各個王朝的成立、覆亡，在這些大明天子儲君的眼中演繹著，每個人的表情都顯得很是很凝重，尤其是看到各個王朝覆滅之景的時候，無不是產生心驚肉顫之感。
周被秦攻滅最後的都城，天下自此再無周天子，進入七國並立的戰國末年。
秦被漢攻下咸陽，西楚霸王入咸陽之後，將最後一任秦王子嬰腰斬於市，宣告秦之滅亡。
漢末之年，天下紛亂，漢獻帝為曹操之子魏王曹丕脅迫，祖宗靈前、百般泣血，終是三讓帝位得苟活全身，自此漢王魏興，爾後魏曹髦不甘做個傀儡之君，親率數百衛士奴僕一戰，為逆臣陣殺，曾經漢魏之間的戲碼，於魏晉之間上演，天下三分歸晉。
晉亂世一朝，天下動盪不安，南北分立、胡人肆虐中原，百年之後，終有隋文帝結束亂世，重新一統中原天地，恢復四海之安寧。
而隋二世亡，亂世之間，天策上將橫掃中原各地，大唐終興。
大唐之末，又有朱溫亂國，弒君篡位，開五代十國之亂世之始端，數十年紛亂、中原五易其主，你方唱罷我登場，終以趙匡胤黃袍加身而天下定。
……………………
這畫面之變化，將明之前的各個王朝，從王朝興起到覆滅之過程，以極快的速度完整的在眾人眼前演繹了一遍。
最終。
畫面定格於宋末丞相揹著幼年天子跳海的一幕，淒厲悲涼，宣告大宋之亡。
至於宋之後的元，元是由老朱親手覆亡的，就不需要再給這幫大明天子儲君看一遍了。
接著。
這跳海定格之畫面，如夢幻泡影一般寸寸散滅，恢復到了最初主堂之景。
講臺c位。
季伯鷹掃過臺下的這幫大明天子儲君，從這些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每個人都是從這一番vcr中看到了自己的那一面。
“王朝，有立，有滅，從未有亙古不滅之論。”
“當一個王朝陷入腐朽不堪、迴天乏力之際，於天下百姓而言，苟存，不如滅。”
仙師之音，一字一句落於眾人耳中，如同是給眾人敲響的一道警鐘。
明前期就不用多說了，大明立國之初，不論是天子還是朝臣，就算是有各式各樣的問題，但畢竟是新王朝，天子朝臣都是在努力建設國家，一切都是在朝著好的方面去發展。
可是隨著王朝這艘大船沿著歷史長河行使，慢慢船體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直至不可救藥，只能換一艘船。
尤其是明後期的那幾個天子，泰昌帝、天啟帝，以及朱由檢。
在聽到仙師這話的剎那，這幾個都是不禁在思考，思考自己治下的大明，是否已經是陷入了腐朽不堪，是否還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想起自身王朝內部的沉痾舊疾，這幾人眉頭便是止不住的皺了起來。
心中下決心革除弊政的決心，越發堅定。
“當然。”
“我剛才給你們看這些，講這些，並非是打擊你們的積極性。”
“相反，我是要讓你們時刻警醒，時刻反省自身，勿要讓自己重複走上歷代王朝的老路。”
仙師話音落。
這臺下的一眾大明天子儲君，皆是低著頭沉默。
忽而。
武宗朱厚照發出了自己的問題。
“仙師。”
“既然如此，那我們要怎麼做，才能不走上歷代王朝的老路，才能突破這王朝週期律？”
話音起。
眾人都是眼睛一亮，紛紛是看向講臺上的仙師。
試問，哪個皇帝不想自己的王朝千秋萬代，哪個天子不想自己的事業持續千年萬年的輝煌，誰也不想自己的王朝覆滅，誰也不想重蹈這所謂的歷史王朝週期律。
甚至就連老朱，這會都是忍不住站起身來，他當然也希望由他開創的大明能夠擁有更加綿延的國祚，而不是僅僅侷限在五百年。
他眼眸緊凝，他隱約是記得，他曾經在某個地方對兄長問出過一個相似的問題，那似乎是在嘉靖大明著火的道宮之前。
面對武宗朱厚照的問題。
季伯鷹並沒有選擇直接回答，而是先抬手一點。
霎時間。
包括老朱和阿標在內，以及這臺下的所有大明天子儲君，每個人的手中，皆是出現了兩樣物件，一左一右擺在面前。
準確來說，是兩盤菜。
左為鮮嫩熊掌，右為黃金龍魚，皆是已然烹飪好，香味在這主堂之間飄曳不散，勾人味蕾。
有一句話，古來至今，極為流傳，哪怕是到了後世，也可以說是家家戶戶，人盡皆知。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說出這句話之人，為永樂老朱棣。
其他人的表情，在聽見這話的剎那，亦是都跟著凝重了起來，他們並不明白，仙師為什麼要在他們面前擺上這麼兩個東西，又是為了要告訴他們什麼。
這時。
仙師之音響起。
“世間萬物，因果迴圈，陰陽並濟，有得到，就必要有失去。”
“正如你們面前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現在我給你們的選擇是，只能從中擇其一，你們的選擇是什麼？”
話音落。
眾人都是糾結了起來。
如果說單純只是指熊掌和黃金魚，他們一個個貴為天子之身，什麼奇珍異寶都是唾手可得，豈能看得上這麼兩個玩意，可以說是哪個其實都不想要。
但很明顯，當下在仙師所指，這熊掌和黃金魚並非是指熊掌和黃金魚本身，而是指的其後所隱喻的價值。
“我說的更加明白一點。”
季伯鷹掃過眾人，發覺不少人眼中依舊還是有著疑惑之色，顯然是沒有明白其中之意思。
仙師之音，繼續在眾人耳畔響起。
這一次不再隱晦，而是將話直接說透，免得有些領悟力不夠的學員持續性一臉懵逼。
“此刻你們面前的黃金魚與熊掌，左側的熊掌代表著你們手中至高無上的皇權，右側代表你們各朝的國祚延綿。”
“告訴我，你們的選擇是什麼。”
“是選擇朱氏王朝的天子皇權，還是選擇朱氏王朝的國祚永昌。”
咯噔。
當仙師這番將問題徹底點明之後，哪怕是老朱都是頃刻間陷入深深的糾結之中。
因為在這幫朱家天子的第一潛意識中，所謂大明天子，自然是手中握有至高無上的大明皇權，是大明王朝說一不二的帝國主宰者。
若是身為天子，卻是無皇權在手，那這究竟還是什麼天子？不過就是一任人擺佈的傀儡罷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