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重連疊嶂，大霧四起，雁歸來。
腳下溫泉氤氳，宛若仙池，精美絲滑的衣裳脫落在青石板上。
玉足緩緩深入水下，水光瀲灩，烏黑的長髮在水面散開。
墨綠色的瞳孔裝下了山河，水珠儲蓄在鎖骨上的金色連理枝，妖豔生動。
只聽見屋內一陣碎裂的聲音，溫泉內的女子睫毛動了動，微微側頭，看向空窗。
透過刺繡這精緻花鳥圖的簾子，隱隱能瞧見一男子在裡頭飲酒。
維術抓起地上的浴衣穿上，隨後緩緩走上前去檢視。
這間溫泉明明被她給包下了，怎麼還會有人。
而且她居然毫無察覺 。
嘩啦一聲，她拉開房門，裡頭的確有一名男子在飲酒，深一色浴衣，分明英朗的五官，碎髮微微遮住他墨色的眸子，慵懶帶著矜貴，又帶著冷漠，令人疏離。
“先生，你進錯房間了，這號房間我已經包下下了。”
“你最好確認一下，而不是進來就趕人。”
男子的聲音很冰冷，像寒川的冰河。
維術倒也不急，她有這耐心，她去儲物架拿了房卡，反覆確認一下，這房號的確沒錯。
不過她懶得和這一名男子爭辯，直接打電話給客服。讓保安把人攆走。
保安沒來，反倒是一身和服的經理小跑走上來和她鞠躬道歉，說著小櫻花的語言。
“實在不好意，是我們的資料庫亂了，才導致您和江先生的房號一致。
現在所有包間都滿人了，給您帶來困擾實在抱歉，我們以兩倍全額退款給您，您看是否可行。”
聞言維術臉色不太好，來遊玩之前，她提前一週預約，憑什麼出問題要她走，而不是那位先生走。
“我拒絕，要麼給我找新的溫泉，要麼那位江先生走。”
“這……”
見維術態度堅決，經理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邊是常客江先生，一邊是提前預約一週的奈斯曼爾小姐。
要是哪一方得罪了對湯泉居的名聲都不好。
“聒噪。”
江先生拾起地上的陶瓷碎片，手指一彈，空中只有一道殘影，碎片精準朝維術脖頸攻擊，
維術微微側頭，抬起手捻住碎片，隨後又以同種方式向江先生彈去，在一瞬間她隱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但不確定。
“江先生脾氣過真焦躁。”
江榆躲開碎片，碎片劃破紗簾，擊中院子裡的樹，深入樹心。
“你也不差。”
“今日江先生有沒有雅緻請我雅酌一杯。”
江榆嘴角微微上揚，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榮幸之至。”
隨後他叫了一聲被嚇著的經理。
“麻煩清理一番地上的碎片。”
“是。”經理頭也不敢不抬，秉著呼吸收拾完地上的碎片邊匆匆離開。
江榆將一個精緻的小瓷杯用茶水淋了一番，隨後才倒酒。
維術輕抿了一口，酒香混雜著茶香，倒是有一番奇特的味道。
“方才江先生彈碎片的力度驚人，我想請教一番，不知先生可賞臉。”
“小姐說笑了，你的技巧與力度不輸於我。”
“先生真是謙虛 。”維術淡淡地笑道：“先生是外來人員吧。”
“小姐不也是和我一樣。”江榆動作優雅得煮酒，淡淡地說：“今日也真愜意，明日不知有何光景。”
外頭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雨，樹枝在狂風中拍打，伴隨著閃電的轟鳴聲。
維術眯了眯眼睛，試探性地喚了一聲：“江榆？”
“小姐認識我？”江榆疑惑道。
維術搖了搖頭：“不認識，只是有天地之靈的氣息，所以猜測的。”
“不認識，怎麼會知道我的氣息。”江榆危險的眸子透露著濃濃的殺意。
“意外知曉的，今日打擾尊主的雅緻，還望尊主海涵。”
維術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消失在原地，畢竟她再修煉個萬把年都打不過江榆。
當天她就離開的這個高維度的世界，披上黑袍，進入冥界
“金喬覺阿姨今天我碰巧天地之靈了，果真如你所說一身的生命之氣，卻殘暴無比。”
地藏王菩薩放下手中的卷軸，緩緩抬頭，她溫柔地道。
“往後離他遠點，出事了你酆都姥爺又忙，時隕閣下又見不著，到時候誰都救不來 。”
“又瞎操心了，據說最近姥爺新收了個人，我想去看看是哪位能入他的眼。”
“等等。”地藏王菩薩叫住她：“鴻濛主叫你去整理書閣。”
維術沒有去書閣，因為書閣根本不需要整理。
她去了長生之隕，因為她覺得白酒卿在這裡辦公。
已經好久沒有回來，也很多年沒見姐姐了，如今回來長生之隕並未改變，反倒她有些緊張。
她尋遍了整個長生之隕始終見不著姐姐的身影，隨後她去了書閣，鞋跟踩在地板上，與地板衝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書閣裡存放的書籍有多少她不得而知，這裡很安靜，也很昏暗，順著維術的眼睛，穿過一排排書架，是無邊的黑暗，無盡的深淵。
然而這只是一小片地方。
她雖然是書閣的管理員，卻不是很瞭解這裡，平常能見到的書，只是書閣的三分之一，僅僅三分之一也是望不到頭的書架，剩下的書她沒見過，也不知道入口在哪。
回觀望每一個內閣。
那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她的身後迴盪。
“玩夠了？”
維術猛的一轉身，姐姐同她一樣一身修長的黑袍將全是包裹住，鼻子眼睛以上的部分全被遮住，只露出半張優美弧度的臉。
她坐在懸浮半空的金凌晨上，手撐著腦袋，目視著手中的玉竹簡。
看上去不怒自威，疏離冷漠，如同雪峰之巔的一朵山茶。
“姐姐，我找不到你。”
白酒卿沉默了一會，維術面對姐姐最怕的就是空氣忽然安靜，這會讓她不知所措。
白酒卿不知道在思考什麼，良久她放下手中的竹簡，淡淡一笑：“小術回來也好，許久未見了。”
“原本不想姐姐的，可金喬覺阿姨一提到你，我就很想很想見到你。”維術笑得很美，一撇一笑都能令人心動。
記得很久很久之前她還只會牽強假笑。
白酒卿起身，腳尖落到地面。
“最近遇到了很開心的事？”
白酒卿覺得當初刨了維術的識感是對的，少了許多挫折。
經過時間的推移，一切都進入正軌，沒有開始的極致感性，也沒之後的冷漠，涼薄，且不再留戀那些不可能的事。
“看遍世間萬物，的確很美好。”
維術不可能說，她又遇到了一個與姐姐很像，難以割捨又之人，卻不得不割捨。
每當和她在一起，就再次清楚感覺到那些情緒，最終難以釋懷
她望著白酒卿，那一刻心臟好像忽然驟停，時間靜止。
她欲言又止，想說的那些話最終只能被風沙掩埋。
就像和你在一起一樣……
不管多少年過去，儘管我已經漠視感情，變得前所未有的涼薄，可我再次聽見你的聲音，看見你的身影，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已。
那種屬於我，又不曾擁有的東西。
白酒卿伸出手，輕柔撫摸維術的長髮。
我也很想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看遍世間萬物。
可我的身份在禁錮我，等哪天這個禁錮解開了，我會一直陪你。
維術抬頭不敢看白酒卿，她全身緊繃著，耳根和臉頰不斷髮熱。
幸好有衣服遮擋，不然她會立刻逃離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