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倒置,傘是天空的雲,雨是大地的吻。

永華縣城,已入夜色,窸窸窣窣的雨時緊時疏地下著,雨聲已叨擾了全縣人民一週有餘,讓不少人甜美的夢鄉都不得不撐起一把江南的油紙傘,讓人心中滿是詩意的讚歌,又讓人心中充滿惡毒的咒罵。

子翼和李羽坐在校園大道的旁邊的孔廟屋簷下,子翼說道:“永華縣一中,前身是崇文書院。北宋時期創立的,一千多年來,出過一個狀元兩個榜眼,幾十個進士。這裡走出去最出名的人物就是陶澍,晚清時期的兩江總督。對了,毛爺爺年輕的時候,來這裡做過調研,就是住在孔廟裡。我們旁邊的就是孔廟,向西過去就是武廟,再過去就是狀元牆和榜眼牆,還有就是些紀念館了。”李羽說:“難怪,一進來就有一種古樸又神聖的書香底蘊。”

正當子翼和李羽還在環顧四周時,兩個撐著雨傘,拿著書本的人,走到了他們面前。其中那個披著微卷的頭髮,化著淡妝,帶著眼鏡的女老師開口說道:“曹老師,怎麼坐在這裡?”子翼馬上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女老師,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說道:“黎雲,你這是,你不是在讀研嘛?”黎雲的右手挽著旁邊的男人,笑著說道:“我現在在一中教書,在職研究生,秦老師現在是我男朋友。”子翼笑著說道:“原來如此,哈哈哈,‘雲’你這是飛黃騰達了,那我以後就不能叫你‘雲’了,要叫師母了。”說完話後,秦天尷尬的笑了笑,指了指子翼和李羽說道:“當年就在你們班代課了一個月的政治課,就你們兩個調皮搗蛋的學生印象深刻。子翼這位是?”子翼說道:“這個是我搭檔,李羽老師。”李羽站起身來和兩個人握了握手,黎雲說道:“這麼晚了,你們兩個,吃飯沒,要不要和我們去嚐嚐教師食堂的伙食。”李羽看了看子翼,子翼開口說道:“走吧,李羽老師,不用和他們客氣,就讓他們儘儘地主之誼吧。”在場的四人都笑了起來,一路上子翼將這幾天經歷的事情和黎雲秦天二人說了一遍。

酒過三旬,秦天紅著臉開口說道:“子翼,你還是年輕了,這件事情沒錯,你也沒錯,但是方式錯了,以後要注意做事的方式。你吃的這些虧啊,我當年都吃過。”子翼的臉上也有點泛紅,說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秦天開口說道:“那我要再當回你的老師,我考考你,事物發展的特點是什麼?”子翼愣了一下笑著說道:“秦老師,你還是這個習慣抓到誰就問誰問題。”秦天說道:“快回答老師問題。”子翼說道:“哎呀,真是的,事物的發展是呈螺旋式上升和波浪式前進的。”黎雲和李羽瞬間明白了秦天的用意。

過了一會,四人從食堂裡走了出來,旁邊的藝術樓內,一陣悠揚的琴聲漸漸響了起來,琴聲夾雜著徐徐的清風和輕飄的雨點,送入耳中,時而空靈澄澈,時而急促悲鳴,時而悠揚婉轉,時而豁然開朗,像是一條萌發于山谷深處的小溪,靜靜地淌著,淌過人生的的皺摺,淌過歲月的顛沛,淌過老藝人洞悉世人的眉眼。又像是一條發源於天際的大江大河,洶湧澎湃的流過,有蓋世英雄的豪邁氣概,有勇武雄壯的百轉千回,又有一瀉汪洋的雄渾壯闊。惹的四人在食堂門口久久駐足。

幾曲作罷,悠揚的琴聲停了下來,琴聲裡的歲月顛沛和雄渾壯闊所繪成的詩意水墨山水畫,久久地留在了四人的心間。

隨後琴聲又漸漸響起,雨也漸漸下大,黎雲打破了四人的寧靜,開口說道:“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雨吧,劉老師的演奏什麼時候都可以聽。”秦天也說道:“子翼,李老師,我們快走吧,去孔廟裡避避雨。”於是四人就匆匆忙忙的走到了孔廟裡,黎雲看著大家都成了“落湯雞”,大笑道:“我們真傻,手上明明有傘啊。”聽到這話大家又大笑起來。隨後秦天說道:“都到這了,就讓我們一起帶李老師參觀參觀,我們一中的古蹟,也讓子翼散散心。”

校園內的路燈依次亮起,照亮這座巍然而立的重簷九脊頂,斗拱交錯,墨瓦蓋頂的龐大建築。他們四人,抖落了身上的雨水,走進了文廟,映入眼簾的是兩棵與屋簷般高的桂花樹植於門堂前的天井內,一塊紫檀的牌匾上寫著“崇文書院”高懸於門堂之上,正房門堂上兩側雕花的立柱上掛著一副對聯“惟楚有材,於斯為盛。”走進門堂的第一感覺是無比莊重的肅穆,是無比的秀美的典雅。門堂內,一副長達兩米的先師孔子行教像畫掛於正中間,右側高懸孟子的畫像,左側高懸曾子的畫像,畫像前放著三張沉香木的案桌,上面擺滿了新鮮的貢品。走出正房門堂,右側廂房裡是毛主席青年來永華調研時開展農民運動的銅像課堂,這就是兩代偉人跨時空的相遇與重逢。左側廂房裡的則是革命烈士姚炳南在當地開展夜校時的銅像場景活現。

孔廟以西50米處便是武廟,武廟的建築形式與孔廟無異,但廟宇呈現硃紅色,垣牆粉白,更有一種皇宮的威嚴雄偉,正房內只供奉著一尊武聖關羽的鍍金塑像,兩側的廂房裡放著歷代從崇文書院走出去的名人義士畫像和儲存較為完好的古籍。雨點像是學會了音律,滴滴答答的敲擊在古建築上,給古建築增添了幾分靈動的神韻。

逛完這些古蹟,已是晚上九點,雨漸漸停了下來李羽對著三人說道:“這是一次偉大的自我洗禮。”眾人笑了笑,黎雲秦天二人就將子翼李羽兩人送出了校門,也回到了自己的教師公租房。

作別黎雲和秦天,李羽和子翼兩個人走在空落落的晨陽大道旁的東橋老街上,老街兩旁盡是些低矮老舊的樓房和已經荒廢多年的土坯房,路上僅有的幾盞老舊的路燈,看上去隨時可能會掉下來,一旁居民樓內的暖色調的幾點微光,星星點點的映在老街的水泥路面上,像是一塊沾滿了油漬的白色毛巾,靜靜的等著主人的召喚。一路走來路邊雖然有各式各樣的早餐店和快餐店,但也已經悉數關門。

李羽左手拿著子翼剛剛在學校門口買的糖葫蘆,右手提著一份冒著熱氣的臭豆腐,慢悠悠的走在子翼的旁邊。李羽看著落寞的子翼開口說道:“糖葫蘆和臭豆腐真好吃,那個阿姨看上去也好慈祥,好和藹。應該幹了很多年吧。”子翼笑了笑開口說道:“這都是我們當年上學時的回憶呀,孫媽媽都在一中門口做了十幾年生意了,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屆了。”李羽一邊聽著子翼說話,一邊咬著糖葫蘆。

脆脆的糖漿,酸酸的山楂,以及獨特的處理手法,使得糖葫蘆只需要放入口中輕輕一嚼,酸酸甜甜的滋味趁你不注意就鑽進了每個挑剔的味蕾,盛放一朵鮮豔的山裡紅花。

李羽聽著子翼勉強擠出嬉笑的表情說著自己高中時代的故事,故事裡的故事概括起來就是南宋詞人劉過的一句著名詩詞“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她的臉上也逐漸露出了疲態。她打趣地說道:“說了大半天,怎麼不見你說說那個婉兒姑娘的故事呀。這是我第三次問你了吧,說說。”子翼突然側過身,用一種有些遺憾的眼神的看著旁邊小口嚼著糖葫蘆的李羽,他用一種疲倦的語氣說道:“和她沒什麼故事,你之前聽到的大多數是真的,當然也有一部分是假的。”李羽依舊看著前方,沒有看到旁邊子翼那滿是遺憾又落寞的眼神,她著說道:“那你就給我證明一下,哪些是真的,說說嘛。”子翼聳了聳肩說道:“好吧,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沒必要藏著噎著。”李羽說著:“你說你說。我聽著。”子翼長嘆了一聲說著:“她叫溫婉,路正河的表妹,張校的外甥女,當時我在一中的國文二班也就是232班,她在國文一班,如果不是路正河,天天帶著這個跟班跑,估計我們兩個不會有什麼交集。”李羽用竹籤紮了一塊臭豆腐說道:“臭豆腐吃不吃,這些我知道,你繼續說。”子翼摸了摸頭說道:“你吃吧,我不吃。”“真正和她認識是在高二上學期,就是在這條街上,當時我也住在這條街,溫婉住在張校家裡,有一個晚上,一群小混混糾纏上了她,剛好那個時候我還算是血氣方剛,然後就幫她趕走了那群人。”李羽說道:“曹老師,英雄救美啊,小說劇情啊,然後呢然後呢。”子翼說道:“當時也是心情不好,心裡鬱悶,剛好遇到這個就全當撒氣了。”李羽又說道:“所以,你左肩上的刀傷,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子翼下意識的摸了摸他粗壯的的左肩,他說:“嗯。沒想到那天有人帶刀了,劃的還挺深,這群混蛋,害得我在醫院裡住了幾天,縫了好幾針。”李羽說著:“所以後來,你就經常和她一起回家,或者說送她回家,對了是不是快到張校家了?”子翼指了指老街上最高的一棟樓,說道:“那棟樓4樓,還要走幾分鐘。”“後來,有的時候遇到了就把她送回去。大概就是這樣吧,她就是總是感覺虧欠我太多,其實我沒太在意的,小傷而已,徒手之勞。然後她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我和正河的跟班。”李羽歪著腦袋笑著問道:“所以是她追的你咯,曹老師的魅力真是無限大呀。”子翼說道:“別這麼說,只是後來路正河一直在撮合我們,其實我大概也知道,只是我覺得我配不上,也沒那個能力。做好朋友就行,太多的沒必要。”他的語氣已經越發遺憾,李羽說道:“後來她高三下期去了省師大附中,然後考上了北京大學,現在在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讀研對嘛?”子翼說道:“是。她很優秀。”

幾分鐘後,子翼和李羽來到了張桐的家門口,子翼拿著鑰匙開啟了門,映入眼簾的是精緻的裝飾、一塵不染的地板和滿牆的淡黃色書籍,像是現代與古樸的交織點,李羽脫下鞋子走進了客廳指了指滿牆的書說道:“張校家是個書香世家啊,看上去全是書,比我爸的都多。”子翼也脫下了鞋子,穿上了一雙毛拖鞋,又拿了一雙淡粉紅色的毛拖鞋給李羽,然後子翼說道:“天氣涼,穿好鞋子。張校的夫人,胡姍教授是做歷史研究的,所以書比較多。”隨後子翼又指了指一間客廳左邊門上貼著貼紙的房間,是道:“那就是,婉兒的房間,今晚你湊合著住吧。”李羽輕輕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說:“隨便住別人的房間不好吧,要不你先徵得她的同意。”子翼說道:“嗯。是得先和她說。現在是晚上十點,瑞士比我們慢七個小時,現在是下午三點,應該打得通電話。”

隨後子翼給溫婉打去了一個電話,電話的鈴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迴盪,像是湍急河流裡湧起的浪花,起起落落,闖入記憶的金色海洋。幾分鐘後子翼打去了第三個電話,幾秒鐘後電話的那頭傳來了一個清澈而溫柔的聲音:“喂,子翼哥哥,有事嗎,剛剛我在實驗室不方便接電話。”子翼說道:“沒事沒事,婉,你忙你的,就是我有個同事,今天可能要在你房間裡睡一個晚上……所以來問問你。”溫婉說道:“好,是桐舅舅家那間房嘛,是李羽老師嘛?”子翼說道:“嗯嗯,是的,是李老師。”溫婉那頭說道:“那間房間裡有乾淨的被子,舅媽也經常打掃,應該可以住。”子翼說道:“那好,我替李老師謝謝你,你在那邊,好好照顧自己。”溫婉笑著說道:“你瞧,隔著幾千公里,我都被你逗笑了。你快去休息吧,照顧自己我知道的,有空常聯絡,外面挺孤單的,導師叫我了,拜拜。”子翼說道:“好,拜拜。”

說完之後,子翼就示意李羽可以進去,李羽便走了進去,他自己進入了右邊張小武的房間裡,來到一個老舊的抽屜前,拿出了兩套一次性洗漱用品,給李羽送去了一套。

李羽走進了溫婉的房間,她顯得有些拘謹,作為兩位老教授的“小女兒,小公主”,從小到大,衣食無憂,在省城兩位老教授也很少去拜訪親朋好友,所以她幾乎沒有住過別人的房間,這或許是記事起的第一次。對於她來說,倒不是什麼血脈的高貴,或者社會地位的高低,而是一種難以論述的情感在作怪。

相較於李羽自己的房間,溫婉的房間則是更為精緻、溫馨和可愛的,粉紅色的衣櫃上貼著各式各樣的可愛貼紙,白色的梳妝檯上整整齊齊的擺著日常用品,書桌上放著幾盆茂盛的多肉和幾個Q版國漫角色的手辦,白色小床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床頭櫃上放著一隻略顯老舊的白色北極熊玩偶,和衣櫃一般大的書櫃裡塞滿了書,這些書涵蓋了從人文社科到物理工學,從天文雜誌到哲學專著,涉獵之廣,讓人稱奇。

李羽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去洗漱了。半個小時之後,她回到了房間,關上了燈,拿起手機給子翼發了一條資訊:“所以,你後悔嘛?”子翼回答道:“此生遇見,萬嶺花開,不敢說可惜。”“今天累了一天了,明天還要去醫院看望小武哥,早些休息。晚安。”

翌日,十二月十日,永華縣城,久雨見晴,街道上的水汽像是蒸籠裡的熱氣,蒸騰著這座年輕縣城裡南腔北調和寒來暑往的光陰的故事。子翼和李羽早早地起了床,子翼帶著李羽進入了一家他少年時代常吃的早餐店,二人匆匆吃過早餐,進入商店買了些水果,向第一人民醫院走去。

九點三十二分,二人來到住院部六樓,輕輕地開啟了張小武病房的房門,一個高大強壯的男人,坐在病床上,左手綁著繃帶,旁邊的櫃子上放著他疊的整整齊齊的警服,張桐坐在病床的右邊,削著蘋果。子翼進門說道:“小武哥,怎麼了這是。向我學習了?”張小武看著進門的子翼說道:“沒辦法啊,老弟。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隊長非要我來住院。”子翼問道:“沒斷骨頭吧,這次是抓毛賊還是治服小混混?”張小武嘿嘿地笑著說道:“一群小混混,小刀劃了一下,然後有點骨裂。”子翼說道:“以後還是要注意,受傷總歸是不好的。”張小武“嗯”了一聲之後,就招呼二人坐下。十多分鐘後,張桐就離開了醫院。獨留三個年輕人在病房裡寒暄。

下午一點,張桐、子翼和李羽,踏上返回靈柏的旅途,二人的一切思緒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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