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正對阿爾卑斯山，雪層填滿山間，嶺脊覆上一層鵝絨柔軟般的白色。風呼呼拂過，帶著遠山的寒冷。漫妮掃了眼坐立不安的李景初，將黑色大衣蓋在女孩身上。
沉默是一種壓抑。
“時予，我......”
“他們都錯了。”大小姐抬了下手指，漫妮關好窗戶，呼嘯的風被阻隔在外。
李景初怔愣了下看，周時予聲音平靜，卻又帶著一種凜冽氣息，他似乎明白父親讓他珍惜這段聯姻的原因。
他們所處的環境，利益至上。
周時予理性，有能力，不會被感情左右。
任何一家都需要這樣的人才。
環境昏暗，窗外路燈投射進來的光打在周時予的側臉，半明半暗清晰了輪廓，她繼續往下說：“我們不需要培養感情。”
因為——
根本不可能會產生感情。
“我會處理好徐宿月。”片刻寂靜後，李景初嗓音沙啞，做好了某種決定：“後天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我得在這多呆幾天。”
“嗯。”
李景初深深看了眼周時予，女孩無疑是漂亮的，甚至在整個T國找不到能與她一較高下的美人，但她太冷了，像清晨初開的洋桔梗，小巧幹淨沒有刺卻讓人沒來由產生一種自卑感。
不會有人喜歡這種感覺。
話攤開到這個地步，繼續待著毫無意義。
車胎接觸路面發出轟鳴摩擦聲，迅速駛離民宿消失在燈光中。李景初穩穩地坐在副駕駛，單手操控方向盤，眸子漆黑，渾身陰戾。放在副駕駛的手機震動幾聲，他不耐煩地瞥了眼，看到屏顯上的名字崩成一條直線的嘴角上揚。
他運氣不錯，能在巴納遇到威利。
威利給的預算雖連塞牙縫都不夠，卻能為李家開啟歐洲市場提供點幫助。
海利還有不到一月的時間，而他兒子剛剛成年，誰輸誰贏一眼便知。
接通電話，李景初聲音含笑：“威利先生，我這就過來。”
將定位更換成威利發來的地址，車子駛離綠燈，在燈黃酒綠中留下影影綽綽的虛影，男人身上的喧囂恣意肆意生長，他從來不是周時予眼中溫文爾雅的竹馬哥哥，遊戲人間二十多年，情場浪子不可能因為一個女人草草回頭。
“宿月，陪我去個地方。”
拉好窗簾，漫妮推著周時予回到書房。
“韓周李三家若是真心實意合作還是有點本事的，可自從巴頌死後三家互相猜忌，韓轍文的離開令周李兩家心生嫌隙。”話音落下，漫妮抬起眼微微笑了下。“他們以為Aza還在惡魔島，野心甚至懶得掩藏，李家插手了莫里勒家族的事......”
她微微一頓，笑道：“是在自取滅亡。”
“三個家族，就只剩下周家了。”
“真巧，威利也在巴納。”
“一切快結束了。”
漫妮沉浸在喜悅中，沒注意到大小姐逐漸沉冷的臉色，不知不覺過去許久，路燈與室內的燈光早已熄滅。漫妮坐在一邊守夜，漆黑環境下看不見對方臉色，周時予手裡握著僅剩的幾支注射劑，眸底微凜。
翌日，周時予應邀來到射擊館。
巴納最大的一家真槍實彈射擊俱樂部。
她抵達戶外射擊場時，盛宴手裡抵著一架巴雷特M82狙擊步槍，巴雷特後座力強勁，他沒戴護目鏡跟耳罩，槍口瞄準，上膛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巨響，子彈正中靶心，瞬時稀碎。
靶板與後面的人均四分五裂。
而男人眼底染上瘋狂，興奮。
他抬起手指，工作人員更換靶板，也將後面的屍塊抬了出去，遠處幾條鬣狗流著涎水，蓄勢待發。
“你好——”蹩腳的T語傳來，周時予蹙眉抬頭。對方一身黑色迷彩服，手裡是一把AWM狙擊步槍，提前裝好子彈，後座力比盛宴手裡那把小許多。“我是Aza的朋友。”
朋友？
靶場右側押著一群人，口中塞滿東西雙手被束縛在身後，眼瞧著一個接著一個人被拎到靶板後，死亡如此近距離，緊縮的瞳孔裡充斥恐懼。
“Aza給你準備的。”
“知道了。”周時予用巴納語回答。
男人眉峰輕抬，替換成流利的巴納語。
又一道轟鳴聲落下，盛宴難得沒有射中目標，偏的離譜連靶紙都沒碰到。
“你來。”
彷彿刻意給她準備的。
明確的是靶板後站著一個人。
科勒將步槍放低，多情瀲灩的狐狸眼意味深長地多看了眼周時予，下巴微抬，示意她接下步槍。
好像盛宴讓她來，她就必須來似的。
空氣悄然安靜幾分，黑沉沉的視線從靶板抽離，AWM狙擊步槍比巴雷特輕便，但重力放在那，科勒心裡暗暗嘀咕盛宴真是不憐香惜玉，胡亂欺負一個小姑娘。
胸型靶板，距離在百米外。
初次接觸射擊的人握槍姿勢都不知道更別提能射中目標。
氣壓壓低，科勒感受到氣氛愈加沉悶。
吊兒郎當笑道：“妹妹別有壓力，射中七環就夠啦——”
對常年接觸射擊的科勒來說，射擊簡單沒什麼好學的，隨隨便便十環，給妹妹降低點難度。
絲毫沒有考慮到靶板後面的人。
周時予頓了幾秒，隨後接過槍對準標靶，科勒在旁邊看著，驚訝了下。
三點一線，姿勢正確。
保準十環。
然下秒女孩手指動了下，槍口稍稍偏離。
砰的一聲後，子彈穿過七環位置，正好從那人的脖頸旁掠過。
連著兩槍偏離，從死神手下僥倖逃出，那人長呼一口氣。
科勒惋惜，“臥槽，差一點。”
“挺會啊。”盛宴哂笑，側過身黑漆漆目光對準女孩的眼睛，他小臂向後抵著桌面，唇角微勾，饒有興致地打量她。
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令科勒打了個寒顫。
盛宴來的時候科勒便猜到他心情不佳，生怕踩到他雷點。
靶場右側的那群人是威利的心腹，此刻一個個處在死亡邊緣，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
盛宴不僅拒絕了威利的合作反而將他想要的東西低價售賣給了海利，得知弟弟狼子野心的海利怎麼可能會放過他，於是對威利展開追殺。
而威利轉頭跟另外一家制造商合作，兄弟倆劍拔弩張，各帶著股要將對方弄死的勁。
倒也難為威利了，在跟海利周旋的功夫居然還能騰出時間去調查Aza的住所，偷襲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