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金蘭兒，宋玉幾人就極少選擇官道，一是官道路遠會繞路，二是人多。畢竟幾人的速度在常人眼中實屬有些駭人。
一路直行。遇水橫渡，遇山翻山。
行至隴北郡附近英雲密佈，空中飄起了綿綿細雨。以幾人的修為，天氣變化、晴雨風雷均可無視。只是陰沉的天空、泥濘的小路，讓宋玉等人沒了賞景的興致。
除了白夢。這位自幼便被白絮收養的女子極少出門，此次第一次去這麼遠的地方，難免興奮不已。哪怕是這陰天飄著雨。任由細雨浸溼衣裙，白夢甚至張開雙手在雨中漫步。
情緒的傳染有時很可怕。看著白夢，剩下的三人心中的陰鬱消散大半。也不再以氣機阻擋雨水，放緩腳步。
隨著雨水逐漸增多，山林中漸漸霧氣升騰。起初只如薄紗般看不真切但輪廓分明，到後來已是目力不可及，走過的路，一回頭，已被濃霧掩蓋。
霧，對於來自蜀山的幾人都十分熟悉。認準大致的方向就行。
幾人在山間穿行而過。不久，道路一下變成了寬大的石板路。隱隱有喧鬧嘈雜聲傳來，空中似有香燭紙錢燃燒的氣味。
唐寧往著人聲方向快步而去。沒多久，
唐寧：“前面有座古寺：淨音寺。傳聞有百年曆史。此山名為古劍山，寺就在山頂。附近的人時常都會來祈福許願。”
白絮一聽。很是期待，：“大師兄、宋玉。咱們去看看吧，一直顧著趕路多沒意思。”
呂子明：“我都行，你們想去就去！”
宋玉：“既然來了，就去瞧瞧。劍修登古劍山，不錯！”
四人並肩走著。在人多的地方，幾人早已將劍符收好。
雖是雨天，兩旁仍有不少小攤撐著傘，賣些香燭錢紙，小吃之類。
“幾位是燒香的？我這裡的最便宜！”
“幾位，這裡有茶水、點心。”
“幾位，買幾把傘吧。這雨看著不大，淋溼了對身子不好！”
呂子明充耳不聞直直前行。白夢本就言語不多。唐寧是一路說著：謝謝！宋玉則是連連微笑點頭示意。
走至山腳下，一扇新修的白色大牌坊顯得格外突兀，與四周極為不搭。
宋玉看著笑而不語。唐寧看著牌匾上的字：“宋玉，這福壽無量不是道門的人常說的嗎。怎麼寺廟山腳下來個道家的話？”
宋玉思忖片刻：“我猜啊，原本應是無量壽佛，結果工匠弄成無量壽福，咱們巴蜀話“佛”與“福”，一般人聽著不都一樣嗎！”
唐寧：“哈哈哈，有理！”
跨過牌坊，青石階沿著山道延伸，陡峭異常。路旁有一石牌：距山頂，七百八十二階。
呂子明當先走出，緩緩朝上步行。唐寧見狀，摸出劍符。
宋玉愁眉：“不可！既然咱們入了山門，就得按規矩來。信不信佛是一回事，要麼你就在外邊坐著等，入了山就應步行。心存敬畏！”
唐寧見宋玉表情不似作偽。：“哈哈，好。也就七百多步，咱們走走就是。”
行了半山腰。
有一供人歇息的小方亭，名：古劍亭。
唐寧看著亭前石牌上的註釋：“喲喲，這裡被人開採，發現一古劍、一古鏡，請人鑑別。均是上古圖文，傳聞是文殊菩薩持有過的一劍一鏡。這就厲害了，文殊菩薩啊！”
宗玉笑著：“管他呢！萬一是真的，咱們此次算是來對了，文殊菩薩能到過的地方豈能平凡。要是是謠言，也無甚影響，咱們還不是要登頂。再說，萬一呢？誰知道文殊菩薩用過幾把劍、有幾把劍？”
唐寧拍拍宋玉肩頭：“你出去這幾年變得會聊天了！不錯！”
宋玉回身望去，大霧籠罩，除了腳下，四周俱是白霧。置身其中，不見來路，不知歸途，只見周身方寸。
宋玉：“你們看，咱們像不像那雲中仙人。”
唐寧四周望去，撇撇嘴：“這有啥好看的，若是日日看這些，我絕不做那仙人。還是錦城熱鬧。”
白夢：“真的好美！”
臨近淨音寺，有百十來步石階異常陡峭，幾近直立。身子稍往前傾，鼻尖就能嗅到石階縫隙中青草的氣味。石面上雖歷經百年，仍能看見斜著一條條人工開鑿的痕跡。靠近山崖一邊以一根鐵鏈當作護欄，平日登山的香客也能抓著鐵鏈前行。
因此段道路狹窄，只能依次單列通行。呂子明最前，白夢次之，再是唐寧，宋玉墊後。
四人畢竟是修行之人，面色如常。可前後的普通百姓大多是氣喘吁吁，有的甚至是雙手雙腳並用爬著上山。
“看，松鼠”
一聲小孩稚嫩的驚呼。
聽見人聲，樹枝上的松鼠也不怕人。有幾隻直立起身體，嘴裡包著東西，俯看著樹下登山人。
白夢：“呵呵，這些松鼠還真不怕人。”
宋玉看著它們，饒有興致，對著呂子明：“大師兄，你說會不會這些動物日日吃素，聽寺裡僧人誦經唸佛，百年後化為人形，真能飛昇成神啊。”
宋玉本事隨口一說。可呂子明還真思量片刻，：“大千世界，芸芸眾生，機緣到了，原本均可修行。可草木，動物若想修行成仙，比人會困難許多。先得吸取日月精華百年甚至千年，之後才能幻化人形，在然後還要行善積德，接受世人供奉。北方有些地方有：狐、黃、白、柳、灰。“保家仙”一說就是此理。”
唐寧：“咱們益州怎麼沒聽說這些？”
呂子明：“南方富足，益州、荊州、楊州，幾乎均有名山大川，名門大派。人人不是通道就是信佛，或是習文從儒。再往南苗疆亦有祖巫一說。山精野怪能存活就不錯了！”
爬完石階，終於見得淨音寺。
正門夾在兩塊巨石間，寬就成年男子並排三人左右。跨過門檻，約莫十幾步臺階，豁然開朗。
入眼一石璧，上書：南無阿彌陀佛”六個大字。
往後有“大雄寶殿”、“三聖殿”、“觀音殿”、“文殊殿”、“普賢殿”、“福壽殿”、“藥王殿”。佔地都不大，畢竟山頂就這麼點地方。各個大殿依著山勢而建，或是轉角挨著，或是兩步石階後才是一殿，雖說各個大殿緊挨著，但行走其中，並不會感到臃腫。
修建的此廟的工匠顯然是位巧匠。佛像做的惟妙惟肖，體型不大。殿裡除了佛像就是叩拜用的蒲團，香爐。東西少了，內裡自然就顯得空大。
山頂處，有一奇峰突兀、自成孤峰、凌空屹立、狀似公雞，故又名雞公嘴。
傳說古劍山雞公嘴山上住著一個姓王的泥匠。一天夜裡，夢見觀音娘娘。夢醒後，王泥匠與妻子商量，決定塑一尊觀音娘娘的像。
並將其放在雞公嘴山頂。並在觀音前第一個許願：“希望兒子長大，學有所成，成為達官貴人，別像自己做一輩子的泥匠。”
一晃十年，王泥匠的兒子成年，且頗具才華，後來被一舉人相中，還真成了所謂的貴人。王泥匠逢人便說是觀音娘娘顯靈。
王泥匠的兒子做官後，便派人在雞公嘴山頂修了一座寺廟，也就是如今淨音寺。建成的第二年，王泥匠的兒子再次回鄉省親，與同僚一道前往雞公嘴拜觀音，兩人同時許願，希望來年能得以提拔。
說來奇怪，來年王泥匠的兒子還真的得到了提拔，於是，那同行的另一人嘟囔著：這雞公嘴的菩薩硬是應遠不應近吶。從此，“雞公嘴的菩薩應遠不應近”這個說法就流傳開了，人人不遠萬里到雞公嘴來燒香許願。
好在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加之一直飄著雨。尚未有排隊的景象。
白夢是挨個殿，都要走進許願。宋玉三人只得在門外等著。三人均有各自不信佛的道理，正好也小憩片刻。
好不容易拜完最後一殿：藥王殿。白夢總算是有離開的意思了。
白夢又叫幾人去吃齋飯。說不吃齋等於白來一回。吃過才算圓滿。
飯菜倒是不貴一文一人，管飽。一個豆花、青菜、豆角、土豆、米飯。
幾人圍坐一桌，唐寧：“我說，寺廟是真掙錢啊！你看啊，這麼多尊菩薩，許一次願給些香火錢，還沒算那些犯太歲、求籤的。道觀是比不了，就只能算卦消災，一錘子買賣，還得是有真本事。”
宋玉看看四周，正想著提醒。
一老僧經過，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所言有失公允啊！諸位所見的屋瓦房舍，殿裡的佛像，從修建到平日的打掃、修葺，處處都需要銀兩。這山頂，無地可耕做，打口水井都極為不易。此山四周全是小鎮，無大城。這寺廟有如今這般已頗為不易啊！”
“我觀幾位衣著打扮，非常人，故多言幾句。多有打擾！”
老僧說完自顧離去。才走出一步
呂子明起身：“大師留步！”
老僧回頭
呂子明：“大師，我師弟所言無論對錯俱是我師兄弟幾人閒聊。我雖不才，可也知佛門五毒：貪、嗔、痴、慢、疑。不知大師方才是否已然犯戒？”
老僧沉思片刻，面有愧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施主所言有理，貧僧知錯！”
老僧頹然離去。
待到四人下山，唐寧對呂子明是一臉諂媚：“大師兄，厲害啊！幾句話，那和尚就羞愧無言。我只是沒想到大師兄會為兄弟我出頭。不過那老和尚說的也算是實話。”
從腰間拿出酒壺的呂子明笑呵呵抿嘴道：“此番，我們是客，他是主，那有主人與客人爭辯的道理。他是僧人自當遵循戒律，被我點破是自找的。最後，我們是蜀山弟子，訓誡之言還輪不到佛門中人，今日來個老僧人、明日來個老道士，後日又來個老儒生，都有各自的道理！難不成都得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