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孟婆(45)
七月十五。
中元節。
也是南國君主,李燚的生辰日。
其實,他的生辰具體是哪一日,無人知曉。
李燚那時被救回來時,還小,自已也不記得。
索性,便把那一日定為他的生辰。
重生之日即生辰之日。
越娘本來還想著找什麼藉口留下來。
剛好,李燚的生辰給了她一個完美理由。
留下給他慶賀。
她也是回來後才瞭解到李燚與榮恩後來的故事。
竟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
連南國的百姓也十分疑惑。
當初這位和親公主都拿刀刺他了,還能面不改色地就要保住她。
這不是真愛是什麼。
可是這十年間帝后二人的相敬如“冰”也是真的。
凡是需要二人共同出面的場合,從未見其有過任何交流。
好像不熟悉,甚至是互相排斥。
這太可笑了。
越娘也是同樣的感受。
所以,她也偷偷去見過榮恩公主。
她還記得自已。
“你是那個被我誤刺的侍衛?”
榮恩也不是過目不忘之人,匆匆一面後又十年未見。
不確定也是正常。
“回皇后娘娘,是屬下。”
“嗯,那本宮沒有記錯。”
她已沒有了當初第一面的神采,現在的氣質更偏於陰沉慵懶。
後宮磋磨十年,誰也無法活得陽光快活。
特別是還有那麼一個神叨叨的人時不時地就來發瘋。
想活活不好,想死死不得。
如今還有個人樣,都多虧了她的意志堅強。
“來找本宮做什麼?”
越娘早就想好了理由。
“陛下叫屬下來告知皇后娘娘一聲,生辰宴那日,您務必要出席。”
“哼——”
榮恩眉眼中都是不屑,“本宮出不出席,有什麼差別。”
“去了如何,不去又如何?”
越娘低頭,默不作聲。
這麼聽著,關係的確不好。
到底是出了什麼岔子,兩人竟然相看兩生厭了。
“罷了,本宮去就是了。”
難為一個下人,不是她的風格。
“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謝皇后娘娘體恤。”
再次行禮,就要退下。
“慢著。”
榮恩又叫住了她。
“十年前,本宮刺了你一刀,是本宮不對。”
越娘很意外。
不是因為這遲了十年的道歉,而是因為她竟會給自已這個“下人”道歉。
這位公主殿下,還是挺好的。
心軟,仁慈,不倨傲。
可偏偏就是她,毫不猶豫地能刺殺李燚兩次。
這種心性,也是極為堅韌難得的。
“屬下惶恐,”她急忙回應,“屬下也未曾記在心上。”
“你不記是你的事,本宮做錯了就是錯了。”
“本宮道歉,你聽著就好。”
“行了,下去吧。”
“是,娘娘。”
越娘出了皇后的宮殿,又回頭望了望上面刻著的“越華殿”三個字。
想起裡面那個年紀不大卻一身暮氣的華服女人。
她要解脫了。
再不久,她就能掙脫這座宮殿予以她的枷鎖了。
確實沒多久了,就是今日。
越娘這次沒有以暗衛的身份站在隱蔽處。
而是以安陽王部下的身份坐在皇帝的下方。
皇后也如約出席,旁邊是這些年被派去協助她的靜瑗姑姑。
說是協助料理宮務。
事實上,她也短暫做過南國的皇后。
後宮裡實在沒什麼需要她處理的事情。
所以,明著是協助,暗地裡卻是監視。
靜瑗姑姑好像一直都在做著監視的任務。
只是監視物件從皇上變為了皇后娘娘。
她回來以後,靜瑗姑姑來找過她。
不出意外,就是在問李錄。
但是人已去世,說再多也無益。
不過是分解些傷痛。
靜瑗姑姑不容易,她也樂得替她分解。
但也沒問太多,想來是放下了。
末了,還關心起她的私事來。
勸掠弋儘早找個知心人成婚,這是她現在唯一的心願。
“皇上和皇后情感不睦,子嗣問題很嚴重。如今,你也獨身一人,這叫姑姑如何放心閉眼啊。”
越娘大驚,“姑姑休要亂說,您看著康健得很,再活幾十年都可以。”
靜瑗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人啊,就是矛盾。活得短了,不甘心;活得久了,沒意思。”
“姑姑到現在,沒什麼執念了。”
越娘還欲再說些什麼,卻被靜瑗制止了。
她這一生,遺憾不少。
如今,也都無法彌補了。
不如聽天由命,哪日走了便走了吧。
本來越娘還很擔心,可今日看到靜瑗姑姑也是十分正常,便稍稍放下了心。
她還要把注意力留在榮恩和李燚的身上。
就在這幾個時辰裡了。
“恭賀聖上生辰,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先是一波又一波的臣子們獻上賀禮。
後面又是一陣觥籌交錯。
“陛下,臣妾敬您。”
來了。
榮恩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
舉杯敬天子。
“嗯,皇后有心了。”
李燚自是不會當眾下了皇后的面子。
配合地也舉起了自已的酒杯。
兩人碰杯,飲盡。
相安無事。
越孃的心都提了起來。
這次宴會,是用心搜查了所有。
確定皇后娘娘身上不會再帶著利刃。
還真拿不準,她到底要如何動手。
喝完一杯,以為就該結束了。
沒想到,榮恩再次舉起了酒杯。
“皇上,臣妾再敬您一杯。”
她親自拿起酒杯,給自已斟滿。
“這一杯,為您留臣妾多活的這十年。”
他們心裡都清楚,第一次刺殺後,她就該被賜死了。
活至今日,多虧了李燚的功勞。
但她卻不知道為什麼。
這都不殺她。
圖她什麼。
色?
不是。
她確信。
若是和親前她還有這個懷疑。
和親後,她是完全沒有這個想法了。
他看她的眼神沒有任何慾念。
甚至沒有波瀾。
像一潭死水。
拉著她一齊墮入阿鼻地獄。
留著她佔著皇后的位置,也不對她有任何懲罰。
只有精神折磨。
每隔一陣子,便來一出鬼上身的戲碼。
不停地問她“是不是回來了”。
她都被問瘋了,到底是要誰回來。
隔天又和正常人一致,全然忘了前一日的癲狂。
週而復始,反反覆覆。
對她進行著長達十年的精神折磨。
“砰——”
杯子落地。
一抹尖刃反著光衝向了李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