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女將軍(23)
赫連勻昇早就料到她的翻臉無情,可真親身面對,又覺得心有不甘。
上次放棄了他,這次依然沒有猶豫,還是要殺他。
縱使他機關算盡,籌謀了得,也終究是看不懂女人的心思。
不是說她們天生慈憫心軟嗎,怎得她卻心狠手辣。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就從未獲得過她的心嗎?
殺伐果斷得讓他心寒。
世人皆評他烏耆人陰險狡詐,心狠無情。可他看來,時越才是不遑多讓。
說要護著他,可轉眼要殺他的人也是她。
果然。
一生一世很長,男女都不可當真。
如此,也休怪他不念及舊情了。
“烏耆的勇士聽令,”右手握劍向前揮去,“殺——”
東源兵力不強,但他們的加入卻能使其同盟在人數上佔優勢。
一場蓄謀已久的戰役,就此打響。
“落滾石。”
“下火攻。”
……
對方有備而來,一味地防守頂不住太久。
在援軍來之前,她們務必要守住。
城門被攻陷,那便開城迎敵。
殺聲四起,塵煙滾滾,刀劍相擊。迎著漫天的箭矢石塊兒和飛舞四濺的鮮血,雙方廝殺在了一起。
在順手挑落一個想要偷襲計程車兵後,時越瞄準了正前方的男人。
長槍擦著他的耳畔,在他朝另一邊躲過的同時,身前卻門戶大開。
手腕一翻,就靈巧地偏離了原本的方向,向下扎去。
可惜,又被人攔住。
畢竟是個柔弱不能自理的,旁邊總要有人專門盯著護著。
還不少。
她的靠近正好給了敵人機會,在替赫連勻昇擋開致命一擊後,他們轉頭就向時越打來。
二對一,她不佔上風。
那人也未曾收斂半分,下手的一招一式都沒有拖泥帶水,還出奇地狠戾。
“嗞——”
短兵相接,劃出刺耳的噪聲。
她在對面兩人合力的下壓中,漸漸力不從心。咬緊牙關,拼盡全力抵抗。
赫連勻昇直到此時才展露了一絲笑顏,他終於有了與她相見的真實感。
手下加重力氣,眼裡都是勢在必得的野心。
他要看她求饒。
這是他一年來每夜遭遇噩夢,心裡最渴望的場面。
他是恨她的。
在時越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她背後又伸出一把長槍,快準狠地向那兩個人插去。
高廷怒不可遏,沒想到這狗東西敢這樣欺負她。
為了避開他的攻擊,赫連勻昇兩人只能向後退去。
時越因此有了喘息的機會。
高廷與她背靠背地騎著馬,少年風姿,沒有披風垂落,卻勁衣錦行。
鮮衣怒馬端坐高頭馬,玄甲寒光刀劍指敵冦。
兩人是最好的搭檔,一個過身,不用多說就已然擺好了陣勢。
大有萬夫莫開的壓迫與霸氣。
戰場非戲臺,不是一人兩人的獨幕。不過幾個回合,又混入了與其他人的混戰當中。
黃昏秋涼風,時越這頭的人慢慢倒下。
寡不敵眾。
她到底是還抱著希望,相信援軍一定會來。
可就連這離得近的兩個營地的將士都沒趕過來。
城門即將失守。
並無援軍……
手上漸漸脫力,只吊著一口氣還在掙扎。
“退——”
退後關城門,暫時休戰,只是極為短暫的緩兵之計罷了。
對方的人源源不斷,如過江之鯽。
而她們……
時越舉目四望,環顧了個遍。
不多了。
赫連勻昇果然攻心為上。
早就與東源聯手,卻在戰敗後,將計就計使出假和親的招數。
深知大商皇帝也不是真心聯姻,索性先下手為強,自已出手斷了公主的性命。
此間關鍵在於老常。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就明白了老常的苦衷。到底是她錯了,引狼入室,害老常被盯住弱點,做出違背本心的錯事。
而自已也會因為黑衣人而最終發現殷昊的計謀,從而兩人離心。
然後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就像現在。
時越累了,從裡到外。
這個時候也沒什麼講究,靠著城牆默默滑下來。
坐在堆壘著木頭石塊兒的一旁。
“受傷了?”
隔了一個人的距離,高廷早就癱坐在地。
在雙方人數有較大差距的時候,對方使出車輪戰。勢弱方就極費體力,就算是他也都撐不住了。
他看著時越一副力竭且虛弱的樣子,還以為她傷到了哪裡。
時越累得都抬不起頭,只低頭搖了搖。
“沒有。”
說完,兩人都是長久的沉默。
在本就不佔上風的情況下,打成如今的局面,他們也算對得起身後的國家百姓了。
“高廷。”
輕聲喊了喊他的名字,兩人靠得近,他聽得見。
“嗯。”
聲音幾不可聞,或許是他的回應,又或許是她的幻覺。
“怕死嗎?”
結局已然分明,若無意外,他們或許就要交代在這裡。
他們都清楚,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怕。”
高廷很誠實。
這也沒什麼,是個人,但凡對這世間還有所留戀,就都怕死。
“哼——”
似笑非笑,似嘲非嘲。
時越永遠佩服高廷的坦率,從來都沒有掩飾過自已的本性。
少年將軍好風光,瀟灑豪俠揚驕傲。
光明正大的快活肆意。
這也是她最初最不喜歡他的一面。
為什麼呢?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她一開始就知道原因。
因為他是另一個她。
時越出生到現在,做什麼事都很少嚐到失敗的滋味。
以至於養成了個張揚的性格。
她的驕傲被一層名為灑脫的薄薄外紗包裹在裡面,都不用費力去撕開。
一陣風吹過,就能有意無意地窺見到。
沒有人比自已更瞭解自已,也沒有人會比自已更敏感於這世間另一個相似的自已。
所以,排斥是第一反應。
高廷應該也是。
所以兩人在各自帶兵的那幾年的確是互有敵意的。
莫名其妙的不服,理所當然的不和。
後來的後來。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或許是打出了友誼,但在時越看來,就是她把他打服了。
你來我往,也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在他倆當局者迷的故事裡,有些情感不受控制地生了根,發了芽,渴望開出花。
高廷以為,是他先醒悟,包括現在。
可見他是真的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