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流芳聽罷唏噓不已:“難怪黃姨娘鬧過填湖,經歷了這樣的事,心裡必定很苦。”

盈兒說道:“嚷嚷過一陣也就罷了,這湖引得是活水,哪能說平就平啊。”

盛流芳明白了很多:“剛開始我還納悶兒,黃姨娘不受一點冤枉氣,偏把流丹養得逆來順受的。看來我這三妹的童年未必快樂,去西院吃的那口果子,倒成了罪過。”

盈兒附和:“是啊,縱使沒人怪她,她也時常難過,漸漸就變得謹小慎微,生怕再連累哪個。”

蕙蘭覺得壓抑,連忙岔開話題,指著盈兒手邊的花環:“小姐,我們採了一種很漂亮的花,快來看看這叫什麼。”

盛流芳看了一眼:“這叫扶郎花,寓意互敬互愛、堅韌不屈的,這花除了你們編成花環的橙紅兩色,另還有黃色和紫色的。”

蕙蘭拍手:“果然是難不住大小姐的。”

盛流芳剛要回話,盈兒搶先做出一副瞭然的樣子:“不用說,肯定又是你那位兒時密友告訴的。”

眼看出來的時辰不算短了,幾人有說有笑地回了府。剛巧在廊廳碰上盛錦程,盛流芳被拉住說話,盈兒和蕙蘭就準備先回院打水,以備待會兒盥洗之用。

途經西院,花嬤嬤正在盯著丫頭小子們幹活,聽得盈兒和蕙蘭剛從遊園回來,又見她倆手握花環,向後掃了一眼便不悅地開口:“承蒙掌家夫人信任,將那園子裡的花草交由老身打理,若是過去賞玩的丫頭們都管不住爪子,這個折幾枝,那個薅兩把,到了供瓶的時候,還怎麼揀選呀?”

蕙蘭眼睛一紅就要落淚,還是盈兒賠了笑臉道:“嬤嬤教訓的是,我們再不敢了。”

花嬤嬤是簫思凌跟前的紅人,常愛在人前充主子:“大小姐自打回來也學了不少道理,怎就對你們失了管教呢?縱使我們夫人心善寵著她,你們也不該腦袋一熱就忘了身份。”

聽花嬤嬤扯上了自家小姐,盈兒真的生氣了:“我們有錯自個兒承,怎好編排起我們小姐來?”

花嬤嬤一擰身,滿身的肥肉直顫:“好你個丫頭片子,還敢跟我頂嘴?”

蕙蘭趕忙扯盈兒的袖子:“你別說了。”

盈兒卻不卑不亢:“我只知大小姐是正經八百的主子,做下人的都不該妄自評判議論。不過都是做工的,也不知是誰腦子一熱,竟在這裡講起了身份。”

花嬤嬤臉上掛不住:“慢說你們養在外邊的小姐,就算是掌家夫人所出的小姐,那也是喝著我的奶長大的。我在這院裡辛苦的時候,你們還沒投胎呢,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不可。”說罷就挽起了袖子。

“我的人不勞你教訓。”盛流芳拾階而上,一臉嚴肅地在院中站定。

周圍的人有的皺眉毛,有的擠眼睛,還有一些甚至流露出看好戲的興奮。

花嬤嬤本以為盛流芳沒跟盈兒和蕙蘭在一起,卻不想只是落後一截而已。畢竟佔著嫡出的身份,花老婆子心裡打起了鼓,只好撂了袖子,又搓了搓手掩飾尷尬。

“蕭姨娘貴為掌家,肯定教了底下許多道理,只可惜老邁愚鈍的,竟是半點也沒聽進去。”聽了盛流芳的話,盈兒暗自給自家小姐叫好。

花嬤嬤登時漲紅了臉:“是我一時情急了,大小姐莫怪哈。”

盛流芳卻漫不經心地走到盈兒身邊,撿起二人慌亂中掉落在地上的花環:“話說回來,你畢竟是流珠的奶孃,為相府忙活了大半輩子,論起在這院裡的年頭,確實比我們的歲數還大。”

花嬤嬤一愣,隨即想到了:自己畢竟是掌家人的親信,她這無憑無靠的大小姐敢怎麼樣呢,罵兩句無非是出出氣罷了。對,定是這樣的。

想到此處,花嬤嬤又有些得意忘形了:“大小姐說得哪裡話,老奴得掌家夫人厚待,雖然辛苦卻也甘之如飴,今天若非是盈兒多嘴,也沒有後邊的事兒了。”

盛流芳輕笑了一聲:“我的盈兒雖說頑劣了一點,好在待我有份真心,我既捨不得她受委屈,也不好難為了你。這樣吧,這一季的插花擺瓶我屋裡統統不添,全當給這兩個花環做賠了。”

每位小姐的花卉綠植都有定例,花嬤嬤可不敢私自裁撤:“大小姐客氣了,這花確實漂亮,改天我叫人選些鮮豔的給您送過去。”

盈兒和蕙蘭面面相覷,這花嬤嬤討好人果真有一套。

盛流芳卻淡淡地:“雖說我以前是在外邊養著的,但體恤老人的道理尚且明白。”花嬤嬤又陡然一驚,真搞不懂這大小姐又想說什麼。

盛流芳做出體貼的樣子:“方才隱約聽說你覺得自己太過辛苦,細細一想可不是麼,一把年紀了就該喝喝茶水、磕磕堅果,蕭姨娘派給你看守遊園花草的苦活十分不妥。”

花嬤嬤張嘴欲辯,盛流芳卻不給她機會:“難為你成天盯著一幫人幹活,本就是費眼睛的,放心,我必不會袖手旁觀,這就讓卸了你遊園那邊的重擔,讓你這大功臣清閒地過活。”

盛流芳說完抬腳走得飛快,花嬤嬤趕忙跟上,急得都快哭了:“大小姐,老奴不覺的辛苦,大小姐哎,您不必去說,大小姐,大小姐留步啊......”

眾人看不慣狗仗人勢的花老婆子很久了,見她如此狼狽,都強忍著笑出聲的衝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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